“也进谷了!”“传令,加快行军速度!”
副将面露难色:“将士们急行近二百里,实在……走不动了!”
长途急行乃兵家大忌,故兵法有云:“百里而争利,则擒上将军。”百里尚且如此,何况是二百里,更何况这些军士不是大魏武卒,而是刚刚招募不久的新兵蛋子!
“唉!”龙贾长叹一声,看看将士们,意识到自己急昏头了,“传令,就地休整半个时辰!”
就在龙贾右军就地休整之时,徵城西方,尘土飞扬,战车在前,大队秦卒跑步跟后,直插葫芦谷口。
尘烟滚滚中,一面黑色旗帜扬在最前列,现出一个大大的“车”字。
葫芦谷一处山坡上,经历了几个时辰的殊死搏斗后,一群魏武卒汗水淋漓。其中一个武卒从腰中掏出干瘪的水囊,解开囊口,口朝下,嘴接上,却无一滴水滴下,便气恼地将水囊狠狠摔在地上。
不远处传来叫声:“这儿有水!”
众武卒不顾一切,朝声音处奔去。
林深处果然有个小水池。众武卒奔至池边,纷纷舀水喝,有人拿水囊装水。众人如获重生,笑逐颜开,方才战斗的紧张感于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一个武卒捂肚子蹲下,接着滚在地上,另一武卒急叫:“别再喝了,别再喝了,水里有毒!”
话音刚落,一名武卒用枪杆擂向另一名正在喝水的战友的肚子,那战友瞬间将毒水吐出。已经喝下的武卒纷纷用手抠嗓子,竭力将水吐出。
魏国长城从少梁始,沿西梁山的主峰南下,经葫芦谷两侧的山岭再向南,随山势直通大荔关,过洛水后又向南,直达阴晋,构成一道直逼秦境的防线。经过苦战,魏军主力逐渐攻上葫芦谷底部的一段长城,秦卒沿山道及长城且战且退。
公子卬、陈轸在贴身短兵的护卫下意气风发地登上城垛。
一登上城垛,公子卬就急不可耐地放眼南望,但见南方天际冒出无数道烟柱,在蓝天上形成一朵朵黑云。
公子卬候的就是这个,指着那些黑烟不无兴奋地对陈轸道:“上卿请看!”
陈轸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咦,怎么那么多烟呀?”
“哈哈哈哈,”公子卬放声大笑,“如果不出意外,那些浓烟当是裴将军放的!”
“裴将军?”陈轸大为吃惊,“怪道今日没见他的面呢。”
“不瞒上卿,”公子卬不无得意道,“昨晚人定时分,本将密令裴英引锐卒两万,重车三百乘,星夜驰奔大荔关,于黎明时分直捣秦境。看来裴将军这是得手了,那些烟云当是秦人的粮草基地,若是运气足够好,裴将军还能捉到秦公呢!”
“啧啧啧,”陈轸咂舌,“将军真乃用兵如神哪!”
“报,”左参将疾走上来,拱手道,“公孙鞅一伙沿长城逃向了那个山头!”说着指向斜对面的老松树。
“哼,”公子卬鼻孔里哼出一声,“我就晓得他要逃往那儿去!传令,全力进攻,记住,要活的,不要死的!”
“末将得令!”左参将快步离去。
“呵呵呵,”公子卬指向远处的老松树,对陈轸道,“陈上卿,看到那棵大树了吗?”
陈轸看向大树:“怎么了?”
“十六年前,老秦公就是在那棵树下薨天的!”公子卬长笑数声,“哈哈哈哈,老秦公死也不会料到,十六年后,他的相国公孙鞅,还有他的八万大军,包括他的孙子,竟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我追杀呢!”
陈轸跟着笑几声,猛又想起什么,敛住笑:“哦,对了,尊夫人何在?”
“哦,我让她候在谷口听捷报呢。”
“呵呵呵,这么好的景致,将军何不请夫人也来赏看呢?一来缅怀一下她的先祖公,二来观赏将军如何活捉公孙鞅,替她一家出口怨气!”
“嗯,是了!”公子卬转对右参将,“接夫人来此!”
右参将拱手:“末将得令!”
秦、魏两军皆在葫芦谷两侧的山梁子里搏杀,谷底倒是人少,只有清理道路及运输辎重的魏人车辆。右参将带着十几个短兵避避让让,一路赶去,转过一个葫芦肚,就要接近谷口时,忽见远处扬尘遮天,魏卒都在向谷里奔逃,谷底开阔地带,清一色全是溃退的魏卒,谷底道路全被堵死。
右参将大吃一惊,逮到一个溃兵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军尉急道:“报,大批秦人袭击谷口,将谷口封了!”
“看到旗号没?”
“看到了,是个‘车’字!”
“夫人何在?”
“我……我也不晓得!”
望着尘烟滚滚的谷口,右参将惊怔片刻,匆匆掉转车头,朝葫芦谷底疾驰。
葫芦谷口,烟尘翻滚处,一名魏将及一群魏卒保护着紫云公主沿谷道飞驰,三辆秦车紧追不舍,追在最前面的是太子嬴驷。几十名黑衣卫士守护在三辆战车两侧。
紫云战车后面的魏卒追赶不上,为躲避秦车碾轧,纷纷蹿向路边。秦卒也不追赶,直追紫云的战车。
魏将站在车上,转身,拉弓,引箭,欲射嬴驷。一直坐在紫云身边的公子华突然发力,从侧后一膀子撞向魏将,魏将猝不及防,翻下战车。公子华一步跳到御手后面,用短刀刺中御手后心,将他掀翻车下。
公子华控制住战车,放缓速度。
秦车逼近,将公子华的战车围护起来。
嬴驷跳下车,飞步上前,激动地叫道:“云妹……”
紫云纵身跳下,一头扑入嬴驷怀里,嘤嘤哭泣。
嬴驷将她抱起,纵身跃上秦国战车,在众短兵的护卫下,掉头回驰。
车希贤率领一万秦卒突然袭占谷口,击溃魏人后也不追赶,只将战车沿谷口呈一字横向摆开,战马卸套,使这些战车构成一道防御工事,再将铁蒺藜等阻挡物安放于战车阵前。
车希贤正在忙活布阵,远远望见嬴驷的战车回来,车上载着紫云公主,他急迎上去,脱下头盔,朝紫云鞠躬。所有将士纷纷脱下头盔,朝紫云行鞠躬大礼。
紫云喜极而泣。
“殿下,”车希贤道,“您带公主速走,这儿交给臣就是!”
“好!”嬴驷恨道,“狠狠打,不要放走一个魏人!”
车希贤拱手:“臣遵旨!”
嬴驷朝黑衣人扬手,引三辆战车驰去。
老松树所在的山脊处,峰虽不高,但却是葫芦谷中最险的一段。魏卒沿山脊长城如蚁般进攻。秦卒前赴后继,死战不退。
在正对老松树的一块巨石上,公子卬、陈轸对坐于一处缓坡上悠然喝茶。右参将跌跌撞撞地跑上来,声音因急切、慌张而哆嗦:“主……主将……”
公子卬看向他,悠然问道:“怎么了?”
右参将大口喘气:“不……不好了,秦人……封……封住谷……谷口了!”
公子卬忽地起身:“你说什么?”
“秦……秦人……”右参将喘几下气,“大量战……战车从……从背后杀来,封……封死谷口,打的是‘车’字旗,当是车希贤!”
公子卬目瞪口呆。
陈轸脸色苍白:“这……这……这……”
见主将发呆,一旁的左参将急道:“主将,快,鸣金,夺回谷口!”
公子卬这也醒悟过来,朗声道:“传令,鸣金,夺回谷口!”说完捡起长枪,不顾一切地冲下山坡。
听到魏人的鸣金声,公子疾急进城堡,向公孙鞅禀报道:“报主将,魏人鸣金!”
“传令,击鼓进击!”公孙鞅站起来,精神抖擞地走出城堡。
魏人的鸣金声与秦人的击鼓声在葫芦谷中交相回响。魏人闻听后路被断,无心恋战,心急如焚地从两侧的山梁上纷纷退向山谷,秦人则将这些日来憋的所有气尽皆释放,如猛虎出山,四处截杀、屠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