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将应一声,不一会儿,带吴青进帐。
吴青跪叩:“报,千夫长吴青听令!”龙贾看向他:“吴青将军!”
吴青怔了下:“我?将军?”
“正是。自今日起,本将任命你为右军左司马!”
吴青叩首:“左司马吴青谢龙将军提携!”
“主将明日与秦人在葫芦谷展开决战,本将率右军前往助阵,留给你三千人,牵住郃阳之敌!”
吴青朗声道:“末将得令!”
“我们起程后,你可多布疑兵,造出声势,使郃阳之敌不敢妄动!”
“末将得令!”
“如果秦人看出破绽,强行出击,你就使出本领,想尽办法拖住秦人,万不可死战!”
“末将得令!”
龙贾转对副将:“传令诸将,不许造炊,不许弄出声响,带足三日干粮,黎明前出征!”
副将拱手:“末将得令!”遂转身疾步走出。
黎明前,东方微亮,月亮西沉,星光隐没在碎云里,大地更黑了。
大荔关关门“吱呀”一声洞开,裴英一车当先,冲了出去。
紧接着,铁甲战车一辆接一辆,风驰电掣般驰出,扬起的尘土淹没在黑暗里,轰隆隆的奔驰声响彻黎明前的夜空。
天色微亮,葫芦谷的谷口就排满了黑压压的秦兵。魏兵各路人马也陆续赶至,各自运行到位。
魏军主将公子卬坐进吊车,被吊到一个移动的高塔上,居高临下,俯视秦阵。
秦兵一队一行,正在缓慢有序地移动,谷口外围渐渐现出一字长蛇阵的模样。再往远处,不见异常。
审视一番,公子卬摆手,吊车摇下。
陈轸凑近,急切问道:“秦阵如何?”
公子卬淡淡一笑,应道:“如约,一字长蛇阵。”
“这阵……厉害吗?”
说到兵法战阵,公子卬的两眼炯炯有神:“此阵看似无奇,其实厉害。若击其首,其尾应,是谓‘卷’;若击其尾,其首动,是谓‘咬’;若击其腰,其首尾皆应,是谓‘绞’!”
“乖乖!”陈轸咂舌,“敢问主将如何破之?”
公子卬手指天空,雄姿英发:“降蛇者,鹰也,通常当以鹰爪阵破之!”
“鹰爪阵?攫其七寸?”
“鹰爪是这样,”公子卬伸出三个手指,前伸,“可分三爪,一爪击首,使其不能咬,一爪击尾,使其不能卷,另一爪冲断其腰!”
“既为通常之法,主将想必另有奇招了?”
“上卿睁大眼睛,待会儿自有分晓!”
天色大亮,雄鸡啼晓。
秦境一处露天粮仓中,巨大的粮囤隐约可见。几十辆魏军战车直冲过去,眼看就要撞到粮囤,前面突然现出一排铁蒺藜。最前面的战车由于巨大的惯性而停不下来,战马撞在铁蒺藜上,长嘶一声,马倒车翻。
后面战车急急停住。车上魏人未及弄明状况,道路一侧猛然蹿出一排黑影,个个犹如鬼魅,就地滚到战马前面,只听“咚咚”声响,辕马惨叫倒地。未受击的战马惊恐扬蹄,战车剧烈晃动,歪倒,车上魏卒站立不稳,或跌下车,或扶车帮,毫无还手之力。
更多的黑影冒出来,手拿铁钩,朝车上站立不稳的魏卒下半身又捅又钩,魏卒多被钩下,遭乱刀斩死。部分魏卒跳下车与秦卒搏杀,但寡不敌众,亦被捅死。
与此同时,在秦境袭击秦军其他草料场的每一队魏卒多在半途遭到痛击,猝不及防中,战马被敲晕,武卒被钩下战车斩杀。各处粮仓,各处兵营,秦卒无不痛下杀手,屠杀场面惨不忍睹。
而所有这些,左军主将裴英并不知情。
裴英亲率主力甲士七千人,铁甲战车一百乘,冲向此番攻击的最大目标——在栎阳城外屯扎的约十万秦卒预备队及辎重人员的营帐。
四周静寂,没有任何异样。
眼见敌营尽在眼前,裴英长枪一指,一车当先,直冲过去。众将士见主将上前,无不奋勇,数百辆战车就如数百支利箭,轰隆隆驰入营区,分散冲向各个帐篷。
争功心切的魏卒或枪挑营帐,或用战车挂撞营帐。
营区却无任何反应。裴英连挑数帐,发现里面是空的,架满薪柴,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怪味,不觉连声惊呼:“是硫黄、桐油,快,快撤!”
已是迟了。不知何处响起战鼓,随着鼓点,“嗖嗖嗖”,无数支带火的箭矢飞向帐中,大火先从营区四周着起,随风势燃烧。顷刻间,一百辆魏军战车及无数大魏武卒皆淹没在火海里。战马、火人在火海中扑腾、乱撞,马的悲鸣声、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裴英的战车在火海中横冲直撞,待冲出火海时,连人带车已是烈火焚身。裴英发出“啊啊啊”的声声狂叫,舞动长枪乱搠。
一番扑腾之后,战马倒地,裴英从车上栽倒,在地上翻滚几下,不再动了。
不远处一座土坡上,秦孝公静静地站着,身边站着司马错。
远处是火光熊熊的兵营,大屠杀仍在进行,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名秦将奔至,跪叩:“报,魏军战车九十八辆悉数被烧毁,余下两辆被我俘获,裴英并所有魏卒无一逃出!”
“唉,”长期以来一直拿粮换马的秦孝公长长叹出一声,“可惜了那些好马呀!”言毕缓缓闭目。
与此同时,葫芦谷的谷口外面,秦、魏双方的阵势均已摆好。
秦军如约摆出一字长蛇阵,且是沙漠之蛇,南北长约六七里,弯曲有度,将宽大的葫芦谷口堵个严实。左翼为阵首,一百辆战车,右翼为阵尾,一百辆战车,中间为蛇腰,一百五十辆战车。战车后面才是步卒。
魏阵摆出的则是鹰爪阵,两端利爪各一百辆重车,中间长爪是二百辆重车,分别指向蛇头、蛇尾和蛇身。
秦军蛇腰部分,公孙鞅一车居中。
魏阵中爪尖端的战车上,公子卬昂然屹立。
双方擂鼓,蛇有序卷行,鹰爪前伸。
蛇鹰相距约两箭之地,鼓声各住,阵势凝固。
魏阵后面转出二车,一车是紫云公主,另一车是陈轸。两车一左一右,排在公子卬身边。紫云一身红装,站在一辆战车上,左右侍立着两个武卒。
紫云气定神闲。
见到公主,秦阵中一阵躁动,时不时有士卒交头接耳。
秦人擂鼓,公孙鞅一车前冲,在阵列的最前端停住。
魏人亦擂鼓,公子卬驱车相迎,亦在对方一箭之外停住。
公孙鞅甲衣裹身,但手中没持戈矛,空着两手站在车上,只有一剑挂在腰间。公子卬则长枪在手,威风凛凛。
双方互以犀利的目光对视,仿佛要将对方穿透。
公孙鞅率先打破沉寂,爆出一声长笑:“哈哈哈哈——”抱拳:“卫鞅见过上将军!”
见他果然未逢战阵,显得沉不住气,公子卬心中暗喜,左手提枪,右手指着公孙鞅:“公孙鞅,提起你的长枪来,本将不杀束手之人!”
公孙鞅再抱拳,假作惊恐状:“在上将军跟前,公孙鞅不敢提枪!”
“背信弃义,做贼心虚,是以不敢提枪,是否?”
“不是!”
“那是何故?”
公孙鞅阴阴一笑,反唇相讥道:“沙场之上,本将不愿枪指妇孺!”
“无信之人一派胡言!大魏铁军,人人虎将,何来妇孺之说?”
公孙鞅指向公子卬身后:“将军身后,左妇右孺,难道是卫鞅眼了吗?”
“哈哈哈哈,”公子卬长笑几声,“你不是眼,是眼瞎!左边一员,是本将夫人。右边一员,是大魏上卿。夫人喜食蛇肉,上卿乐观蛇舞,听闻本将今日戏蛇,皆来凑趣!”
公孙鞅故作尴尬之色,拱手:“若是此说,是卫鞅误会了!卫鞅长蛇已成,请上将军戏之!”说毕掉转车头,径回本阵。
公子卬也转回车头,回归原处。
两军阵上,军旗猎猎,戈戟闪耀,剑拔弩张。
空气压抑,凝重。
紫云凝视着秦军的阵列,紧张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