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机运,一金;婚丧嫁娶,十铜!”
苏秦掏钱的手僵住了。“年轻人,欲占什么?”
苏秦尴尬不已:“我……我……”
更多的行人围拢来,张仪引小顺儿挤到了最前面。
“先……先生……我……”苏秦愈见窘迫,转身欲逃。
鬼谷子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年轻人,观你是来求问人生机运的,伸出手来!”
鬼谷子的声音如有一股神力,苏秦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鬼谷子搭到苏秦脉搏上,微闭两眼,似在诊病。
这般看相别具一格,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咦,大家快看,打的是看相的幡,干的是把脉的活!”
“各位各位,有谁见过把脉算命的?算命先生瞬时变郎中,哈哈哈哈!”
众人跟着哄笑。
张仪早忘了站在一侧的姬雨,两眼圆睁,紧盯鬼谷子搭脉的手。
“诊”有一时,鬼谷子松手,微闭双眼,朗声道:“年轻人,你天赋异禀,贵至卿相,老朽恭贺你了!”
众人无不愕然。
有人手指苏秦,讥笑道:“就他?”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贵至卿相?哈哈哈哈,瞧瞧这个乡巴佬吧,还是个口吃,哈哈哈哈,哪位见过口吃卿相?”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有人认出苏秦来了,揶揄道:“咦,这不是轩里苏家的二小子吗?什么贵至卿相呀,他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儿,不肯种田,一到农忙就逃,他的阿大差点儿让他气死了!”
不知是谁接口道:“没几下子,怎能叫作天赋异禀呢?”
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
苏秦不羞不恼,朝鬼谷子缓缓跪下,连拜三拜:“谢……谢……谢先生……吉……吉言!可晚……晚……晚生没……没……没有一金……”摸出一枚铜板,恭恭敬敬地放在鬼谷子面前:“只……只此一枚铜……铜币,不……不……不足以酬……酬先……先……”
鬼谷子微微睁眼,瞥他一下,复又闭上:“年轻人,老朽要的就是你的这枚铜板,至于余下酬金,待你官至卿相时,再付不迟!”
苏秦叩首:“晚……晚……晚生谢……谢……谢……”
人群中猛地爆出一声冷笑,众人视之,是张仪。
姬雨也认出张仪,吃一大惊,忙将斗笠斜在脸上。
张仪显然也早认出姬雨,刻意瞥她一眼,冲鬼谷子略一抱拳,朗声说道:“看相的,你这话讲得也忒大了点吧!”
鬼谷子眼睛未睁,淡淡说道:“年轻人何出此言?”
张仪手指旗幡:“那招幡上写的是,‘远观万里鹏程,近判旦夕祸福’。鹏程万里一时无法验实,谁都可以胡诌。晚生敢问,旦夕祸福,先生可能算准?”
“当然!”
张仪眼睛一眨:“若说旦夕,晚生有点为难先生。晚生且问,一月之内,在下可有福祸?”
鬼谷子微微睁眼,看下张仪,复又闭上:“一月之内,倒是无事,有事只在一月之后。”
“之后多久?”
“从命相上看,是三十日!”
“你是说,我两个月之内有事?”
“命相如此。”
“什么事儿?”
“人生大悲!”
“你……”张仪勃然震怒,“一派胡言!好吧,我再问你,依你所说的这位贵至卿相的年轻人,一个月之内可有福祸?”
“没有。”
“两个月呢?”
“人生大喜!”
张仪彻底震怒:“什么?我是大悲,他却大喜,”又看向众人:“诸位说说,天下可有这等巧事儿?”
众人皆是不信,七嘴八舌。
“不可能!”
“一听就是胡谄!”
“哈哈哈哈,这般算命,我也会!”
…………
张仪冷笑一声:“老先生,观你眉毛,想也有把年纪了,这般信口胡谄,却为哪般?”目光瞥向地上的那枚铜币:“哈哈哈哈,在下明白了,想是为了那枚铜币吧!”
童子显然被他最后一句激怒了,二目圆睁,气呼呼道:“哼,谁稀罕那枚臭币!”
张仪看向童子:“你小子,不为臭币,又为什么?命尚未算,先让掏钱,天底下可有这般做生意的?”
“我们就是这么做的。对了,你的命已经算过了,掏钱!”
“哈哈哈哈,”张仪长笑几声,“掏钱?我的命是算过了,可我这鼻子眼儿全不信哪,我没有信,你又怎么让我掏钱呢?”
鬼谷子睁眼又看张仪一眼,再次闭上,语气肯定:“命数如此,信与不信,年轻人自便!”
“算命的且慢闭眼!我再问你,六十日之内,如果先生所言并不灵验,该当如何?”
鬼谷子没有睬他,依旧闭目。
“哈哈哈哈,”张仪再次大笑,“我就晓得你是一派胡言,不然的话,为何不敢接话?”
“年轻人,老朽在此候你六十日就是!”
“好!”张仪重重点头,转向众人,左右拱手,“诸位看客,你们权且做个见证。六十日之内,若是灵验,在下向这位老先生磕三个响头,付卦金一镒!若是不灵验……”瞟一眼童子身边的招幡儿:“你的这个小招幡儿,在下可就扯下来了!”
童子瞪他一眼:“你敢!”
观众再爆哄笑。
鬼谷子声音沉沉道:“年轻人,待到那时,怕是你就没了这份儿心气!”
“哈哈哈哈,”张仪仰天一阵狂笑,又像变戏法似的瞬间止住,冷眼直逼鬼谷子,“君子一言!届满六十日,此时此地,晚生敬候先生!”
张仪出足风头,转身一看,却是傻了,身边佳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不见踪影了。
“闹剧”结束,人群渐散。鬼谷子缓缓站起,显然早已明白苏秦所为何事,呵呵笑道:“年轻人,这块地儿让给你了!”转对童子:“小子,捡起你的铜币,买饼吃去!”
“好咧!”童子应一声,捡起铜币,收起招幡。
鬼谷子在前,童子在后,晃晃悠悠地走向一条街道。
苏秦看看鬼谷子留下的地儿,又看向鬼谷子二人远去的背影,眼前浮现出轩辕庙中的情景:三人同住一殿,雄鸡啼晓,鬼谷子依旧不睡,只在那儿坐着。
苏秦忖出鬼谷子是个奇人,不再摆摊了,挑起担子,紧追鬼谷子而去。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张仪守在原地,望着姬雨可能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
小顺儿小声道:“主人,人都走了!”
张仪回过神,抬眼望去,见苏秦挑担走开,心中一动,努下嘴,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