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锅里煮着呢!”苏姚氏小声嘟哝,“他大,你这是为啥哩?”
“为你的那个二小子!”苏虎没好气地应道,“我算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根本没往庄稼上放!”听到是为这事儿,苏姚氏心疼起那只鸡来:“你个糟老头子呀,好端端的下蛋鸡,你怎么能……”眼睛落在荆条上,吃了一大惊,放软声音,半是恳求:“他大,你……你想咋的?”
“咋的?”苏虎气呼呼地吼道,“就让他跪在列祖列宗跟前,对天子赐的锦匾起个毒誓!”
苏姚氏嘟哝道:“都是自家骨肉,起啥毒誓哩?”
“不让他起毒誓,他就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也就不会老老实实地伺候庄稼!”
“起誓就起誓,你弄荆条做啥?”
“让他长点儿记性!”
苏姚氏急得直跺脚:“老天呀……”
“去去去,”苏虎横她一眼,“别在这儿啰唆,看看鸡煮熟没?”
苏姚氏给他一个白眼:“他阿嫂在煮哩!火候不到,急死也是白搭!”
“那你就到村口看看那个鳖货回来没?”
“晓得了!”苏姚氏没好气地应一声,抬腿走出。
苏姚氏刚到村口,就见两个黑影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紧忙招手叫道:“是秦儿吗?”
说话间,苏秦已经走到跟前,头低着:“嗯!”
“秦儿呀,你总算是回来了,把娘想死哩!”
苏秦仍旧低头。
“秦儿呀,”苏姚氏急切地叮嘱,“待会儿到家了,该认错时你就认个错,千万不能与你阿大犟嘴!”
见母亲话中有话,苏代惊讶道:“娘,咋哩?”
“你阿大在摆中堂哩!”
苏代心中一震:“摆啥中堂?”
“教训你二哥呀!”苏姚氏半是责怪道,“老头子让鬼迷了,又是洗又是涮,从后晌一直倒腾到这辰光,又让我杀了只下蛋鸡,我还以为是来了啥个稀奇客哩,没想到是……”
“二哥,”苏代转对苏秦,“要是这样,你还是别回去了吧!”
“我……你……”苏秦看下苏代,又看向苏姚氏。
“我编个谎儿,就说没有寻到你!”
苏秦连连点头,在他肩上重重一按,朝苏姚氏鞠个大躬,一个转身,大踏步走了。
望着苏秦远去的背影,苏代眼珠子一转,对苏姚氏道:“娘,我先回,你过会儿再跟上,就装作没见到我!”
苏代大步流星地回到家里,远远看到苏虎守在院门口,忙迎上去:“阿大,我回来了!”
“咦,人呢?”苏虎看向后面。
“阿大,别看了,”苏代做出个苦脸,“我在洛阳城里寻了个遍,连一个影儿也没看到!”
苏虎蒙了。
“咦,阿大,家里来稀客了?”苏代装作不知,大步走向中堂,见鸡已摆好,香也燃起,苏厉已在堂前跪着。
“稀你娘个脚!”苏虎这也回过神来,眼睛一横,冲他吼道,“你个白吃饭的,洛阳也就屁大个地方,他能飞到天上去?”
“阿大呀,”苏代做了个鬼脸,“是天子之都啊,不能带脏字!”
苏虎自知失言,呼哧呼哧喘会儿粗气:“这个逆子,气死我了!”
说话中,苏姚氏也走回来,见苏虎气得面红耳赤,假作不知:“咦,代儿,你啥时候回来了?”
苏代看向她,做个怪脸:“娘,我刚到家!”
“你二哥呢?”
“没找到呀。”
“他大呀,”苏姚氏转对苏虎,轻叹一口气,“秦儿这辰光还没回来,你看这……”
苏虎呼哧呼哧又喘几口,黑起脸,气冲冲地走到院外去了。
“厉儿呀,”看着他的背影,苏姚氏偷偷乐了,小声对苏厉道,“你也起来吧,先把东西收起来,等秦儿回来了再摆!”
“行。”苏厉应过一声,爬起来收拾中堂。
翌日晨起,天刚麻麻亮,苏秦就拿起扫把打扫庙院。里里外外全扫一遍,苏秦将殿门安到门框上,又将捆好的竹简挑在肩上,“咯吱咯吱”地出庙去了。
童子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走出庙门,方才小声道:“先生,那人走了!”
“小子,你想一直守在这个庙里吗?”
童子摇头。
“那就跟着他呀!”鬼谷子朝庙门外努嘴。
童子紧忙拿起幡子,跟出庙去。鬼谷子优哉游哉,跟在后面。
将近午时,烈日炎炎。
苏家谷田里,苏虎、苏厉、苏代父子三人仍在劳作,挥汗如雨。
正干活中,苏虎冷不丁放下锄头,望着苏代道:“代儿,昨日去王城,看到啥热闹了?”
“嘻嘻,”苏代亦停下锄头,“阿大呀,您咋也问这个哩?”
苏虎脸一虎:“问你啥你就说啥,打啥岔哩?”
“是是是,”苏代连连点头,“要说热闹,大着哩。秦国、魏国,还有燕国,三国都派使臣来聘娶长公主,满城人都在议论呢!”
“唉,”苏虎吸一口气,低头忖道,“近来只顾忙活庄稼了,这么桩大喜事儿,竟是一丝儿不知!”眉头一紧:“怪道那小子没有魂哩,莫不是他……思春了?”豁然开朗:“嗯,定是这般了。这小子前年就已入冠,我在他这年龄,早为人父了!嗯,是了,若是有个媳妇守着,他没准儿就收心哩……”越想越觉得理顺,便将锄头搭在肩上,转对二子:“你俩慢慢锄,我有个事儿,得回去一趟!”说完,大步走了。
苏虎走进自家宅院,将锄头靠在墙上,动作极大。
苏姚氏正与苏厉妻在院子里拧被单,一人握住一头,使劲拧水。
“他娘,”苏虎看向苏姚氏,“过会儿再拧,先到鸡棚、鸭舍抓只鸡、逮只鸭!”
“他大,你……”苏姚氏吃惊地望向他,“这又是干啥哩?鸡、鸭都在生着蛋哪!”
苏虎白她一眼:“要你去,你就去,啰唆个啥?”
苏姚氏嘟囔几声,放下手中活计,与苏厉妻一道走到后院,不一会儿,一人拎只鸡,一人抱只鸭,回到院里。
将鸡鸭放下,苏姚氏心疼不已,抱怨的眼神凝视苏虎,嘴唇动几下,似要说句什么,又止住。
苏虎没有理她,自去寻来两根绳子,将鸡、鸭的腿绑上,一手提溜一只,大步出门,走向位于村西头的媒婆麻姑家。
苏虎站在柴扉外面,大声叫道:“大妹子,在家不?”
麻姑听到喊声,系着围裙从灶间里走出,见是苏虎,夸张地嚷道:“天麻麻亮听见几只喜鹊儿喳喳喳叫,妹子就琢磨有稀客,这不,老哥儿说到就到了嗬!”扬扬白乎乎的手,“这在和面哩,我就不沾手了,老哥自己开门,院子里坐!”
“好哩!”苏虎推开柴扉,走进院子,将鸡、鸭放到地上。
麻姑扫一眼仍在扑腾的鸡、鸭,明知故问道:“老哥儿呀,恁忙的天,你不下田干活,绑着这俩小东西来妹子这儿,想干啥哩?”
“呵呵呵,还能干啥?给大妹子补补身子呀!”
麻姑也不客套,开门见山:“老哥儿呀,直说吧,是哪个?”
“托大妹子的福,老大已经结亲,这该老二了!”
“唉,老哥儿呀,”麻姑长叹一声,瞄一眼鸡鸭,“这鸡这鸭,你还是拎回去吧,妹子消受不起哩!”
苏虎略显惊讶:“咋哩?”
“还能咋哩?”麻姑出口如发连弩,“要是为你家三公子跑个腿儿,大妹子二话不说,可这位老二,说话口吃不说,走路也不拿正眼瞧人,一天到晚心儿不在肝儿上,看着就让人揪心哪!”
见她将话说得这么直接,好面子的苏虎面现不悦:“听说东庄有个少条腿的,大妹子都给玉成好事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