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太师……”孙机拱手道。
卫成公看向院中,见并排列着六具棺木,四具大的,两具小的,打个惊怔:“这……”看向孙机。“回奏君上,”孙机语气伤感,“战事结束了,臣得些闲暇,”指向棺木,“想把孩子们送回老家去。”
“是……齐地的甄邑吗?”
“正是。臣想让孩子们魂归故土。”
“唉,也好。”卫成公抹把泪,转对内臣,“孙氏一门坚守平阳,尽忠报国,功业盖世,可歌可泣,欶封孙机为平阳君,食邑平阳!”
孙机跪地,叩首:“臣叩谢君上,臣斗胆奏请君上收回成命!”
卫成公愕然:“老爱卿?”
“臣行将就木,不求封赏,只想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恳请君上恩准!”
“这这这……”卫成公急了,连连摆手,“这可不行!老爱卿乃寡人背脊,若无爱卿在侧,寡人就会寝食难安,六神无主!”
“是君上高看老臣了!”
“孙将军,”卫成公捋须有顷,看向孙宾,“你一家多口皆为平阳殉国,这个封号还有封邑,寡人就授给你了!”
孙宾叩首:“末将叩谢君上隆恩!末将斗胆祈请君上收回成命!”
“这……”卫成公看向太师。
太师淡淡道:“平阳是个死地。君上将死地封给功臣,功臣怎么能受呢?”
卫成公恍然有悟,将目光移向孙宾:“是寡人的错!孙将军,寡人改将楚丘封赏于你,如何?”
孙宾再次叩首婉拒:“末将不受,是末将不配受,无关死地活地!”
“哦?孙将军不配受,何人配受?”
“与魏之战,尽忠报国、可歌可泣的殉国将士数以万计,末将不敢贪受!叩请君上将平阳封赏给为平阳死难的万千将士和罹难百姓!”
“这……”卫成公面露难色,“他们已经殉国了!”
“他们或有后人和家人。”
“准爱卿所请!”卫成公略一沉思,转对内臣,“拟旨,凡是在平阳、楚丘、帝丘殉国的将士遗属,可领平阳无主良田一井,房屋一舍!封孙宾为平阳郡守,督行此旨!”
孙宾叩首,朗声应道:“末将受命!末将代所有殉国将士及罹难百姓叩谢君上隆恩!”
卫成公看向孙机:“孙爱卿,寡人寻您不为封赏,是有大事相商!”
“君上,”孙机指下棺材,“此地不宜谈论国事,老臣请进宫城面议!”
君臣当下赶往卫宫,卫成公直入正题,看向孙机与老太师:“秦人攻打河西,魏罃顶不住了,使陈轸前来求和,公叔,老相国,咱们议议,怎么个和法为好?”
“回禀君上,”老太师拱手道,“臣以为,魏势虽衰,但于弱卫而言,仍是巨兽,且就卧在家门口,随时都可打过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我们都不宜与魏硬争。魏人前来求和,于我等是个难得的机遇,是以臣主张议和,再签订睦邻盟约!”
卫成公看向孙机:“孙相国意下如何?”
“太师所言甚是,”孙机拱手应道,“臣同意议和,但怎么议,得讲个章法。”
“怎么个讲法?”
孙机情绪激动,振振有词:“魏人无端伐我,毁我城池,屠我臣民,犯下的暴行禽兽不如,因而我等不可轻易议和,须与魏人订立永不犯境盟约,昭示天下,魏人须对我臣民的损毁予以赔偿。”
卫成公轻叹一声:“唉,这个怕是难哪!”
“君上,‘多行不义,必自毙’。魏人恶行已致天人共怒,秦人攻其西,齐、赵、韩伐其东,魏势再强,首尾不能两顾,情势利我而不利于魏,此时我等若不争,将失天赐良机,君上恐追悔莫及。再说,卫人数万将士、臣民的鲜血也不能白流啊!”
“敢问相国,”老太师转对孙机,“秦魏相争,如果魏人打赢了呢?”
“回禀太师,秦魏之战,魏人必败!”
“尚未开战,相国如何断定魏国必败?”
“臣以为,”孙机语气坚定,“古往今来,决定胜负者,天道民心。魏无德称王,无端凌弱,屠城淫乱,失道于天下,若胜,不合天理。”
“好吧,”卫成公点头,“就依老相国所讲。老相国,你来筹备,将所有损毁之物造册,交给魏使。”
孙机拱手:“臣领旨!”
得知孙机欲将战争损毁物资造册,要求赔偿,陈轸冷冷一笑,将所带金子分作三箱,使戚光拿了一箱,径奔赵军大帐,被赵军主将、赵相奉阳君迎进帐中。
虚礼见过,陈轸击掌,戚光走进,将一只礼箱摆在帐中。
陈轸打开礼箱,指着箱中黄金,对主将奉阳君笑道:“相国大人,区区薄礼是我王特意犒劳相国的,望相国不弃!”
“哈哈哈哈,”奉阳君长笑数声,“魏侯的大礼,本相怎能推拒呢?”转对军尉,“喂,小子,验个色儿,过个秤儿!”
军尉夸张地过秤,朗声报道:“禀报相国,是足金,重三十三镒!”
“才三十三镒?”奉阳君敛起笑,看向陈轸,“传闻魏侯是个有钱的主儿,这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呵呵呵,”陈轸拱手,“让相国讲到了,我王向来是个慷慨的人,这点儿黄物不过是个见面礼而已!”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只要相国率先退兵,我王另有大礼相赠!”
“哦?”奉阳君急问,“什么大礼?”
“卫国!”
“卫国?”奉阳君略顿一下,笑道,“呵呵呵,如果本相的胃口比这个再大一点儿呢?”
“哦?”陈轸凑近,“相国还想要什么?”
奉阳君身子前倾,眼睛发亮,一字一顿:“中山!”
“哈哈哈哈,”陈轸爆出一阵长笑,“本使临行时,特别问过中山之事,我王吩咐,中山之事,自有中山君操心!”
“痛快!”奉阳君击掌道,“本相这就撤军!”
从赵营出来,陈轸径奔韩军大帐,同样向韩军主将申不害送上装满三十三镒足金的礼箱,外加耳语一番。
“卫国?”申不害不可置信地盯住陈轸。
陈轸点头。
“可是你家君上之意?”
“正是。相比卫地,魏国更加看重河西!”
“嗯,”申不害微微点头,“这倒也是。”
“不过,”陈轸直盯申不害,“在下也有一请!”
“请讲!”
“相国率先撤军!”
“明日凌晨即撤,晚否?”申不害微微一笑。
“痛快!”陈轸轻轻鼓掌。
“上卿的这只箱子,在下也就不客气了!”申不害示意守候在侧的军尉。
军尉提起礼箱,大步走向帐后。
齐军大帐里,田忌正在审看地图,上大夫田婴匆匆进来。
“什么情况?”田忌抬头问道。
“回禀主将,”田婴应道,“韩军、赵军于今日凌晨全部撤走!”
“哦?”田忌吃一惊道,“不会是得到魏人的好处了吧?”
“如果不出在下所料,陈轸今日或来我营!”
话音刚落,守值辕门的军尉飞跑过来,跪叩:“报,魏国特使陈轸求见!”
“嘿,”田忌笑道,“说到就到了呀。”
“主将晓得如何对付这家伙吗?”
“搞外务你在行,说吧,该怎么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