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斯说:“相信我,我每次出现幻觉的时候都有点像做梦,那次不是,我分辨得出来。”
黄哈哈说:“它们变成人要干啥?吃了你?”于斯说:“不,它们是想让我吃了它们。”
黄哈哈说:“打死我都不相信。”
于斯说:“你再想想第一层那个水银兵马俑!”
这句话把黄哈哈的嘴堵住了,她想了想才说:“这里会不会出现那种东西啊?”
于斯却换了话题:“你不是说你找李某是为了查小祂哥吗?他到底怎么了?现在可以谈了吧?”
黄哈哈说:“没意义了。”
于斯说:“我想死个明白。”
黄哈哈说:“如果我说了你会死得更糊涂。甭问了。”
过了会儿,于斯故作轻松地说:“给你出个题解解闷吧——警察朝天鸣枪之后,子弹飞到一定高度肯定要掉下来,对吧?可是没有一个人被掉下来的子弹砸到过,你说子弹飞到哪儿去了?”
黄哈哈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于斯说:“我也不知道。”
黄哈哈说:“那你给我出这个破题干啥,不是让我着急吗!”
于斯说:“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不害怕了。”
黄哈哈说:“讨厌。”
她说讨厌不是撒娇,那表明她是真讨厌。
于斯说:“那我换个简单的,向日葵不是围着太阳转吗?你说,第二天它们的脑袋是怎么转回来的?”
黄哈哈说:“太难了!”
于斯说:“好,我再换一个,一个人走在路上,怎么才能把自己藏起来,让别人看不见?”
黄哈哈想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说:“等黑天?”
于斯没表态。
黄哈哈问:“对不对啊?”
于斯说:“完全正确。”
黄哈哈说:“肯定还有标准答案!”
于斯说:“真没了。”
黄哈哈踢了于斯一脚:“你瓤(挖苦、嘲弄)我!”
于斯又换了个话题:“如果有个选择,一个是变成隐形人,一个是变成飞行人,你会怎么选?”
黄哈哈说:“选啥从这里都出不去。”
于斯说:“我们能避开现实吗?”
黄哈哈说:“我肯定选飞行啊,飞来飞去多好玩儿!”
于斯说:“我会选隐身。”
黄哈哈说:“你这人一看就猥琐。”
于斯说:“你要戴氧气吗?”
黄哈哈的口气有些绝望:“没必要了。我倒希望吸进水银,然后产生幻觉,像嗑药一样飘飘忽忽地死掉,那更好。”
于斯说:“你不怕死?”
黄哈哈说:“其实,我心理素质还不如你。”
于斯问:“为什么这么说?”
黄哈哈说:“就说表情吧,我总是大呼小叫,挤眉弄眼,表情很丰富,对吧?但你总是冷着脸,看不出任何表情。表情越多的人内心越弱,表情越少的人内心越强大。”
于斯说:“从哪儿学的冷知识?”
黄哈哈说:“我自己悟出来的。”
于斯没有接话。
这次两个人静默了很久。他们就像两个绝症病人,已经不挣扎了,已经同意停药了。
终于,于斯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有电吗?手机。”
黄哈哈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有10%。”
于斯说:“放个音乐吧。”
黄哈哈说:“都是老掉牙的。”
于斯平静地说:“没事儿,都有什么?”
黄哈哈说:“《我的中国心》,《咱当兵的人》,《张三的歌》,《一剪梅》……”
于斯说:“就放《张三的歌》吧。”
黄哈哈捣鼓了一会儿,黑暗中就响起了音乐:“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痛苦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明朗!……”
音乐能让人的心变软。
想起眼下这个结局,想起这一路的跋涉,想起扑克和牛仔帽,想起和徐兰雅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想起童年时代对一把弹弓的梦想……于斯的眼睛渐渐湿了。他低声说了句:“抱抱我……”
黄哈哈说:“啥?”
于斯说:“抱抱我。”
黄哈哈没有再说什么,她伸出胳膊搂住了于斯。虽然动作很轻,但于斯依然能感觉到她的胳膊很结实。
于斯并没有靠过去,他硬挺挺地坐着,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吭声了,他们在黑暗中在音乐中在死亡的恐惧中就那么有些生硬地抱着,继续等待。
手机里刚刚唱到: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一下就停了,就像一只鸦雀飞着飞着突然中弹,从半空直接摔到地上,接着就鸦雀无声了。
不是音乐停了,是手机没电了。
很静。
黄哈哈说话了,声音很低:“要是出去了,你第一件事想干啥?”
于斯说:“我会被你带到公安局,想什么都是白想。”
黄哈哈说:“我们不说那个,你就说你想干啥?”
于斯说:“我不知道。”
黄哈哈说:“我知道,你肯定会约上你最喜欢的女孩,在酒吧喝个酩酊大醉。”
于斯摇了摇头:“不,我第一件事是给她立个墓碑。”
黄哈哈说:“谁?”
于斯没理她,接着说:“我会经常跟她约会,总得有个见面的地方。”
黄哈哈应该想到于斯说的是徐兰雅了,她没有再说话。
静默了一会儿,于斯突然说:“你想过吗?这里本来是个‘正’字,这道石门堵住之后就变成了‘止’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