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四面、头顶由根茎组成的巨大空洞!浑然一体,只有地面高地不平,既有碎裂的砖石四散,也有许多露出半截的粗大根茎,如同一个被破坏殆尽的大殿。最令金潘惊奇的,是他的正前方,端坐着一个人,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双眼如墨,只有黑没有白,手里抱着一只灵貂,轻轻抚摸,看着金潘,邪邪地笑着,似妖而不似人。
金潘一肚子问题,极力想张嘴说话,可嗓子眼似乎被锁死了,连呜呜声也发不出来,当然,全身更是动弹不得。
火小邪换了个姿势,依旧坐着,嘿嘿笑道:“潘子,你现在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先给你吃颗定心丸吧。乔大、乔二和你的卫士都没死,在你身后坐着。还有田问、林婉、百艳,土家的几个人,也都没死,在你一侧坐着。”
金潘拼命用余光去看,果然看到田问、林婉等人的身影。
至于王孝先,就在火小邪脚下,坐在一个坑里面,只露出半个身子,如同金潘一样圆睁着眼睛,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金潘松了口气,心里问道:“你这个家伙怎么能动能说话?”
火小邪似乎看穿了金潘的心思,邪笑道:“至于我为什么能动能说话,我也搞不明白,你别羡慕,我在想办法救你们。”
金潘心里骂道:“我看你在吹牛,你能动早就该下来了,坐着等死啊?”
火小邪说道:“潘子,你别骂骂咧咧的,我要是随便走动,估计谁都活不成!”说着把手向外伸出。
火小邪刚刚把手伸直,就听沙沙沙之声涌起,噗的一声,一道藤索从地上钻出,向火小邪手臂上卷来。火小邪把手一缩,避开了这次袭击,那条藤索在空中晃了晃,便又缩回到地下去了。
火小邪嘿嘿笑道:“潘子,看到了吧!一触即发,一发就不可收拾,木媻的防盗术,厉害得很!”火小邪再不看潘子,转头问向另一边,“田问,林婉,百艳,你们能说话了吗?”
坐在金潘不远处的田问,喉头咯的一响,还是不能言语。
林婉、百艳自然更是不能。
火小邪嘿嘿一笑,说道:“没办法,再等等吧!”
原来金潘感觉到被水淹没之后,乔大、乔二、金家卫士也随后一个个地出现同样的幻觉,无法控制地失去意识。至于他们为何在此,绝非被水吸入,而是自己走进来的!
与金潘他们同样,田问、林婉、百艳、田羽娘、田遥、田观、田令、田迟,虽说是分头进洞寻找,但无一例外地出现自己无法抗拒的幻觉,失去意识后,走到这里。
那三个洞口,竟全是通向这里的!
不仅是这三个洞口,他们所在的这座被木媻侵占的大殿,四周一圈,大大小小,高地错落的洞口多达百十个!
这样看来,众人所在的地方,正是木媻的核心所在!这座大殿,就是原先的木家圣坛!
金潘他们站不起身,视线被凹凸不平的地面挡住,看不到远处,而火小邪居于高处,看得明白。这座大殿的中央,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古祭台,立有九根木墩,托着一个圆形的木盘,木盘内满满的盛有一汪碧绿的液体,沿着木盘边缘的几个缺口,缓缓流下,一直渗入到木墩之中。这种摆设,不知道是何用处!木盘中盛的绿色液体,又是从何而来?一切不得而知。
田问、林婉、百艳、田羽娘最先到达这里,如同金潘一样,动弹不得。
火小邪便一个个的像金潘那样去唤,田问、林婉、百艳先后清醒,睁开了眼睛,唯独田羽娘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接着田遥、田令、田迟、田观四人也来,火小邪依旧去喊他们,结果和田羽娘一样,只是清醒,却睁不开眼。
金潘被火小邪唤得睁开眼睛后,火小邪心里倒明白了几分,见乔大、乔二也有清醒的迹象,便也去喊他们。乔大、乔二照样睁眼,惊得双目圆睁。
至于剩余的七个金家卫士,也都很顺利地睁开了两双眼。
火小邪嘿嘿笑道:“原来是相信我的,可以睁眼,不信者没门。木媻的设计倒很奇特!田羽娘,土家四门宗主,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啊!”
其实田羽娘和土家四门,个个心急如焚,用尽了各种方法想把眼睛睁开,但无济于事。听火小邪这样一番嘲弄,又恨又悔!土家素来自视甚高,对火小邪也心存芥蒂,再加上土家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教条分明,固执己见,顽冥不化,说白了就是有些土财主自私自利的恶习,今日在木媻深处,终于尝到了木克土的教训。
火小邪唤了众人睁眼,嘿嘿笑道:“好!能睁眼的全部看到了。现在,我累得很,想睡一会儿。你们谁能说话了,就叫我。”伸了个懒腰,便抱着灵貂躺下,又对灵貂笑道,“小小邪,你老子我睡一会儿,你别乱跑。”
这只九品灵貂十分听话,双眼贼光发亮,听火小邪一说,吱吱叫了声,便钻到火小邪怀中躺好,打了个哈欠,似乎要陪着火小邪睡去。
金潘瞪着眼睛暗骂:“火小邪,你这个畜生啊!你还有心思睡觉!你快想办法啊!你大爷的啊!”
火小邪可不理这一套,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金潘等人,真的呼哧呼哧睡了过去。
金潘继续暗骂:“睡!你睡!还用屁股对着我们睡!我恨死你了!”
其实金潘不知道,火小邪一路上经历的事情,特别是到了木媻核心,经历的事情,比金潘等人遭遇的不知惊险多少倍,确实是累得身心俱疲。
随着火小邪睡去,大殿中,立即万籁俱静……静得每个人都能听到体内血液的流动之声。
如果有神志清醒的外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恐怕不能相信,一群土、木、金的顶级大盗,数个贼王级的人物,纹丝不动地坐在地上,都眼巴巴地看着,看着火小邪的屁股,奈何不得,又无比期待着火小邪的屁股能动上一动。
而火小邪,一睡就是一个时辰,而且不是装的,他确实睡得很香甜。
天知道他怎么能在这种鬼见愁一样的地方睡着的,至少金潘觉得,火小邪已经邪门到无法理解的程度了。
这一个时辰,对金潘等人来说,如同过了两年。
只有王孝先和百艳仙主两人,一直深情对望了整整一个时辰,所有痴男怨女的话语,全在眼中。
金潘骂了上万遍:“火小邪你还不醒!你是只猪吗?”之后,终于有了效果,火小邪微微一动,终于翻了个身,看着醒了过来。
金潘心中又激动不已,暗自狂叫:“爷爷,爷爷,你终于醒了!万岁,万岁!”
而火小邪咂巴了一下嘴,呼的一声,又仰面朝天地睡了过去。
金潘心中一凉,继续不着调地暗骂:“畜生!你是我孙子!你这个畜生!”
睡梦中的火小邪闭着眼睛张口骂道:“潘子,你骂我畜生?我是畜生,那你也是,你叫我爷爷,这才像样,嘿嘿嘿,孙子。”接着又呼呼大睡,只像是梦话。
金潘一愣:“莫非火小邪睡着了,反而能梦到我们在想什么?简直没有天理!这他妈的是个什么怪地方!”不过金潘马上止骂,柔情蜜意地看着火小邪,心里万般赞美道:“爷爷,你快醒来!爷爷,亲爱的爷爷,你孙子等你醒来救命啊,亲爱的爷爷。爷爷,你念着我们不顾性命地来救你,别睡了啊,爷爷。”
火小邪睡梦中张着嘴哈哈直乐,金潘内心里发力赞颂,终于等到火小邪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金潘心里山呼万岁,眼巴巴地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眼睛一睁,浓黑依旧,却向田问看来,说道:“田问,你能看见了?”
田问缓缓说道:“模糊能见。”
火小邪嘿嘿直笑:“你也能说话了?”
“能。”
“那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让你休息。”
“嘿嘿!”火小邪仰头看了看,“木媻啊木媻,你使人看到幻觉,如同身临其境,却治了田问的青盲眼,多谢了啊!”
大殿里嗡的一声长响,竟似回应。
火小邪大叫道:“喂,木媻,你打算把我们困到什么时候?”
可并无回应。
火小邪还是大叫道:“什么?永远?你很孤独?”
嗡的一声长响。
“那你让我们走动走动啊!我们一直坐在这里,木头人一样,怎么陪你?”
又是没有回应。
“喂!听到没有?”
可火小邪话音刚落,木媻似乎暴怒起来,嗡嗡声大作,地面、四周的藤蔓翻滚起来,嘎嘎作响,嗵嗵嗵三声巨响,从火小邪头顶、左右两侧,三根数人粗的藤索喷出,直向火小邪袭来。
火小邪并不避让,直勾勾地看着藤索尖端袭来!而藤索尖端在火小邪面前一停,上下摆动不止,看样子没有把火小邪立即缠住的意思。
火小邪嘿嘿邪笑,说道:“你被人偷走了重要的东西,所以绝对不让我们走动,好,明白了!”
嗡嗡声不绝于耳,那三根粗大的藤索,便慢慢退了回去。
再度一片寂然。
“火,火……小……邪。”有轻微而嘶哑的声音传来。
火小邪一见,竟是林婉在奋力说话,嘿嘿笑道:“林婉,你能说话了?太好了!不少事情要问你!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果然,林婉脸色惨白,双目发红,嘴唇也呈现出青紫之色,看起来竟似中毒的征兆。
“我……快要……死了。”林婉沙哑道。
“嗯??”火小邪眉头一皱。
而田问一听,身子微震,他虽能说话,动弹不得,只见他手指微微颤抖,居然慢慢将手臂抬起了几分,但马上又跌下。
田问低吼道:“林婉!”
林婉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说道:“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奇迹。田问,哥哥,没办法,没用了。能死在你的,身边,我,很开心,很开心啊……”说着,一双眼睛渐渐发红,已是无神,向火小邪看来,“火,小邪,木媻,通人性,知人心,它没了眼睛,不知善恶,它也很可怜,你,能和木媻,沟通,你,也救救它。”
林婉两缕血泪流下,极力向田问看来:“田问哥哥,田问哥哥,你会,记得我吗?很多年前,我一直,一直跟着,跟着你,是因为,我一直,喜欢你,我好喜欢你的,哥哥。婉儿,要去了,哥哥,婉儿,好想,好想,死在你怀里,哥哥,哥哥……”林婉声音渐低,眼中光芒一闪,随即熄灭,慢慢闭上了眼睛。
百艳、王孝先无不潸然泪下,金潘、乔大、乔二也是眼眶中满是泪水,所有人都明白,林婉死了……
火小邪一双黑眼中,也是微光闪烁不定。
而田问,目光呆了一呆,直到听不见林婉的声音之后,他突然惊天动地的暴吼一声,身子半跪了起来。田问疯了一样怒吼连连,每吼一声,身子便能动一下,直向林婉爬去。
火小邪大喝道:“田问,不要动!你在找死!”
田问不管那许多,依旧大吼不止,终于爬至林婉身边,一把将林婉搂在怀中,闭目大叫:“我来了!”
藤蔓早就蠢蠢欲动,纷纷从地下钻出,田问刚刚抱住了林婉,大把藤蔓已经席卷上来,将两人缠了个结实,噗的一声响,田问、林婉坐下的地面,生生被藤蔓撕出一个大坑,将两人急拽入内。
“你妈的!”火小邪大喝一声,身子一动,已如一道闪电般飞扑上前,赶在从地上钻出的藤索袭击之前,扑到田问和林婉身边,双手一抓,大喝一声,用力甚巨,竟把两人硬生生从坑中拖了出来。
缠住田问、林婉的藤索绷得笔直,和火小邪较力!火小邪哪肯久耗,一手抽刀,精准无比地连续挑刺,刹那间断掉几根藤索,将田问和林婉分了开来。
那些藤索显然对林婉更感兴趣,啪啪几响,又将林婉缠住,继续往下拖去。
田问大叫一声:“不!”可他根本没有行动能力,无法施救。
火小邪管不了林婉,只是死死抱住了田问,向外侧翻滚,脱离了最为危险的地方。
而追逐火小邪的藤索也不罢休,几乎遍地都是,纷纷卷来。
火小邪把田问往地下一放,自己也不再逃,咕咚一下坐在地上,僵立不动,他体内两套经脉,即刻把常用的一套停用,另一套隐而待发,僵硬程度比所有人更甚。
百十根藤索已经碰到了火小邪的身子,却见火小邪纹丝不动,探了几探,居然将火小邪放过,慢慢向回退去。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半晌之后,只听田问沉声道:“何必救我。”
火小邪松了松脸部肌肉,骂道:“你死了不值当!阎王老子查生死簿,又要把你的死算在我的头上!田问,你最好清醒点!他妈的第一次谈情说爱,都是要死要活的,一起去喝孟婆汤,很开心很洒脱是不是?你这个老处男,就算要死,也不必现在为女人去死!”
田问低声道:“为何是林婉。”
火小邪骂道:“你问我,我问谁啊?你觉得木媻会告诉我?这个鬼地方,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田问,不要再发痴了,林婉已经死了,你要好好活着,你还有大事要做!”
田问口气一泄,怅然道:“何为大事。”
火小邪骂道:“田问!我真要瞧不起你了!毁掉五行至尊圣王鼎,不就是你毕生追求的头等大事?你爱上个小妞,就忘光了吗?就要和小妞一起殉情?”
田问听了火小邪此言,长长地啊了一声,慢慢把眼睛一闭,再不言语。
火小邪骂道:“土呆子!想起来了?你干的好事,刚才木媻放过了我,已经是第三次,而且看趋势,木媻发作的程度愈演愈烈!我本来养精蓄锐,能接近中央的祭坛,这下可好,我也得和你们一样傻坐着了!”
火小邪见田问再没有说话的意思,又骂道:“你还不如不说话。”
有吱吱轻叫,那只九品灵貂从地面钻出,一路向火小邪跑来,跳入火小邪怀中,它居然可以四处活动,没有藤蔓纠缠。
火小邪轻轻动了动,把灵貂抱住,说道:“咦?小小邪,木媻怎么不抓你了?让你乱跑?”
灵貂看着火小邪,吱吱叫了几声,眼神中也如同人一样透出疑惑不解的神态。
火小邪低声自语:“莫非……嗯?”邪笑两声,闭目思索,也不再说。
大殿再度一静,最了解木媻的林婉刚能说话便毒发毙命,实在太过不幸。眼下,这片木媻核心,当真没有一丝希望了吗?
不知多了多久,一阵抽泣声传来,火小邪不耐烦地睁眼一看,这哭声乃是不远处的王孝先发出的。
火小邪喝道:“王孝先,你是能说话了,还是只能哭。”
王孝先哭道:“能哭,就能说话。”
火小邪骂道:“别哭了,先说话!你哭什么?”
“我千辛万苦,把火小邪你和田问带到木蛊寨救少主林婉,你们都见面了,林婉还是死了,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被困在这里,不能动弹,随时等死,还连累了百艳仙主,越想越难过,便忍不住哭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利落?”
“我和你一起来的这里,也该轮到我能说话了吧。”
“烦死人,你老实点说。”
“唉,刚才我想哭,但哭不出声,结果突然间嗓子就开了,便能哭能说话了,可能是时间到了吧。”
“时间到了?”
“就和哑药一个道理,时间一到,哑药便失效了。”
“我看不是吧。”
王孝先却并不接话,看向百艳仙主,叫道:“小猫,我爱你啊!如果我们死在这里,来世我们再做夫妻!小猫,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是我怕你只是玩玩我而已,见你下来找我,我就清楚了。小猫,我爱你!我成为木家弟子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亲了我,当时我还是处子之身,吓得几日没有合眼,现在想起来,很是甜蜜。第二次见到你……”王孝先一旦说起肉麻的情爱之话,也是滔滔不绝,但听得出句句都是真心。
百艳仙主情泪长流,努力地一直想说话,终于在王孝先说到第十次见你的时候,百艳仙主呀的一声,说出话来:“乖宝!羞死我了!”百艳仙主大惊,又道,“我也能说话了!”
这两人一旦能说话,后果可想而知,两人虽不能动,但话语连绵不断,互吐衷肠,言语也开始肆无忌惮,很快便讲到床榻之事,好像两人认定不能活着出去,想把一切当说未说之事全部讲个明白,死而无憾。
火小邪是个邪人,也不阻止,任由他们两人使劲乱说。
“我受不了了!”一人高声大骂,“我听得要吐了!你们两人能不能不这么肉麻!不要说得这么淫秽!木家人都是色鬼投胎吗?你们可以去写春宫了!咦?是我在骂人?我怎么也能说话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骂的这人,正是金潘。
又听二人齐声叫道:“师父!哎呀!哎呀呀!能说话了!”
“大西瓜!”
“二子!”
“大师父!”
“天啊!”
乔大、乔二两人也能说出话来。
金家七名卫士,随后也啊啊啊叫着,纷纷可以说话。
人人憋了许久,终能开口,顿时如同一大锅麻雀炸了窝,吵闹成一片。
只有田羽娘、土家四宗依旧不能说话,也不能睁眼,恨得冷汗直冒,他们想不明白,连金家的卫士都可以说话了,为什么他们不行!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可火小邪并不轻松,反而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大吼道:“统统闭嘴!”
立即一片哑然!
火小邪目视前方,喝道:“是谁让他们说话的!”
金潘大叫:“是我们自己能说话的!”
哄的一声,又说成一片。
“闭嘴!”火小邪大喝道。
又是哑然。
“是谁?”火小邪对着远处叫道。
“是……我……”幽幽然,嘶哑而刺耳的声音,隐约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谁也说不出一句来,均是心头微跳。
“呃,呃呃,呃呃呃……”这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听得人鸡皮疙瘩直冒。
就见一个白发飘飘、遮住面目、佝偻着身子的女子,从不远处慢慢升起,摇晃着身子站了出来,正对众人。
田问厉喝一声:“林婉!”从此女的衣着来看,分明就是林婉。
百艳、金潘、王孝先几乎同时叫道:“林婉,你还活着?”
“呃,呃呃,呃呃呃。”此女只是怪笑,并不作答。
怪笑声中,火小邪眼中黑光乱冒,唰的一下,便电射而出,直直地向此女冲去。
火小邪一动,本该立即有藤蔓追出,可火小邪跑了数步,却毫无动静。
眼见着火小邪就要冲到此女面前,她的身下却轰的一响,大团藤蔓破土而出,连架带托的,把她举上半空。百十道藤索四周游弋而起,直指着火小邪的方向。
火小邪知道这种情况,他再好的身手,也硬闯不得,脚步一停,猛然站住,大喝道:“林婉!不要被木媻迷惑!”
“呃呃呃,你看我是林婉吗?”被举上半空的女子,将白发一收,露出真容。
火小邪如此邪性之人,看到此女的真面目,也是身子一颤,后退一步。
此女的丑陋,绝非寻常言语可以形容。一双血红的眼睛,泛着青丝;面如揉皱了的草纸,黒紫色的斑点无数;几个暗青色的大包,挤得五官全部变形;乌黑的双唇,嘴角挂着黏稠的绿色汁液,实在是丑陋得无法让人直视!
若她是林婉,美丑之差别,怎能让人接受!
可这样丑陋的女子,偏偏就是曾经美得让人心醉、温柔端庄的林婉!
林婉的相貌,也让其他人看了个真切,金潘不能动弹,多看了几眼之后,这种美丑的天壤之别,逼得他胃部翻腾不已,咕的一口,吐出满嘴酸水。
“呃呃呃,我长得美丽之时,谁都视我如掌上明珠,怜爱有加,现在我变得丑了,你们都巴不得我立即去死,滚得越远越好!呃呃呃,火小邪,你退后干什么?你不是也喜欢过我吗?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会喜欢我,还会想救我吗?呃呃呃!”林婉再不遮盖自己丑陋的容貌,直视众人。
火小邪骂道:“林婉,你就算再丑,我也可以救你,但你现在又丑又恶,你安静下来,不要受木媻操纵!”
“呃呃呃!火小邪,你在回避我说的话,我这个样子,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你才见了鬼!林婉,你还不守住神志!”
“呃呃呃,谁是林婉,我现在就是木媻,木媻就是我。火小邪,你知道我为什么三番五次放过你吗?是我知道你是炎火驰之子,他盗走我的眼睛,我就让他的儿子,永远在这里陪着我!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你们所有人,我都不会让你们死的,永远在这里陪着我!直到烂成一堆腐肉,呃呃呃,呃呃呃!”
“林婉!”只听田问大叫道。
林婉血红的眼睛向田问看来,呃呃呃怪笑几声,说道:“田问,我十多年前,就喜欢上你,可你这个土家怪物,偏偏认为我是木家魔女,淫荡成性,根本就不搭理我,害我苦苦跟随你去五行地宫寻死,临走时连句谢也不说!你当初为何不喜欢我?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当初你要和我在一起,我哪会七年毒发,哪会有今天这个丑陋的模样!田问,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也要受到惩罚!呃呃呃,你们动起来吧,开始跑吧,开始逃吧,开始惨叫吧,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林婉话音一落,金潘等人身上顿时一松,连田羽娘等土家人,也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的行动能力,立即恢复。
金潘等人就坐于此,血脉淤塞,手脚酸麻,一恢复过来,并不能立即站起,而是纷纷跌倒在地,翻滚压捏一番,才算好了一点,已能勉强站立。
金潘等人的电锯刀,早就没电,金潘抽出双枪在手,直指林婉,喝道:“林婉,你想怎么样?我照样敢杀了你!”
乔大、乔二、金家卫士见少主金潘发威,也不犹豫,纷纷拔枪相向。
田羽娘等土家人好不容易恢复,第一时间便向田问围来,田羽娘抓住田问的胳膊,厉声道:“儿啊!她已不是林婉了!杀了她吧,我们还有救!”
只有百艳仙主和王孝先管不了许多,跌跌撞撞地向彼此跑来,呼唤对方的昵称“乖宝”“小猫”。
林婉怪笑道:“杀了我?呃呃呃,看你们怎么能杀了我?”
金潘等人脚下,骤然间波浪一般翻滚,嘭的一声巨响,大团藤蔓疯也似的冲出地面,其势之猛,金潘、乔大、乔二和金家卫士,哪能站立得住,人如同小虫一般,瞬间被冲飞起,七零八落得四下跌去。
金潘很是厉害,飞在半空中,还向林婉连开三枪,可惜他手感未恢复,三枪均未射中。
林婉尖叫道:“可惜没打中!呃呃呃!”
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这座大殿,从上方、四周、地面,均涌出无数藤蔓,哪里还能看到一丝逃生的道路。
田羽娘见势不妙,大喝道:“土家四门,破地潜行!”
土家搬山尊者田迟,暴吼一声,将身上衣服撕毁,双手一叉,套上一对扁平的铁制“鹅掌”,双臂、手肘、双脚、膝盖,迸出千百根钢刺,身子一弓,便向地上猛挖。其速之快,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动作,眨眼之间,土石混着藤蔓乱飞,生生让他钻出一个大洞。
发丘神官田遥、摸金督尉田令、御岭道宗田观,也是飞速褪去外衣,露出一身与田问相仿的鳞甲装,罩住了面部,居于田迟的三个方位,借势也往下猛钻。
这四人合力,好生厉害,逢石裂石,逢土即入,逢木则断,电光火石地挖出一个坑洞来,四人均已没入。
田羽娘拉紧田问,大叫道:“儿啊,快随我走!”
田问却不动弹,沉声道:“走不了的。”
此话既出,当真不假,没等田羽娘强行拉走田问,刚挖好的洞口下一声爆响,数道一人粗的藤索顶着田遥四人,直冲半空,逼得田羽娘、田问连连后退。
在空中的田遥四人,虽被藤索卷住,也无败象,身子一转,便断了藤索,凌空跳下!可四人还未能落地,两道墙一般浓密的藤团从两侧袭来,半空中轰的一声相撞,把四人牢牢夹在中央,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是能迅速挣脱的。
四人闷叫几声,已被缠成粽子一般,再度被密密麻麻的藤索拎到高空,好似蛛网上被蛛丝缠死的四只小虫,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土家四门宗主从掘地寻求脱困,到被束缚于高空,要论时间长短,不过二十多秒,木媻的威力,确实远超五行地宫的木家青蔓桡虚宫百倍。
田羽娘惊声大叫,也知无力回天,拉着田问就要向外围硬闯。
田问面无表情地随着田羽娘跑了几步,密密麻麻,四面八方涌来的藤蔓已把两人缠住,田羽娘强行挣脱数次,还是被困,缠成粽子,急速被提至半空中。田问根本没有准备反抗,反而比田羽娘晚了半分,才被藤蔓缠死,同样囚在空中。
地面上百艳仙主、王孝先终于抱在了一起,刚刚感触到对方体温,连话也没有说出,两人便被藤蔓硬生生地分开,越拖越远。百艳仙主和王孝先哀叫“乖宝、小猫”两声,连嘴巴也被缠死,说不出话,只剩呜咽,很快两人被层层藤蔓拦住,连看都看不到对方了。
金潘、乔大、乔二、金家卫士等一众人,更不用说,在田羽娘、田问被缠之前,就已经被卷成一团,不露口鼻地挂在空中各处。
唯独火小邪没被藤蔓袭击,但四周的藤蔓已经把火小邪,连同林婉在内,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半球形状。
火小邪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田问、金潘等人的状况,一双黑眼只是牢牢盯着林婉的丑陋面目,闭口不语。
林婉怪笑道:“火小邪,呃呃呃,你还不跑?跑啊!”
火小邪骂道:“跑你妈的跑!这阵势,一百个炎火驰也要被抓住。我倒是奇怪了,我这个该死的爹炎火驰,怎么能从这种地方,把木媻之眼偷走的!”
“在呃呃呃,炎火驰偷走木媻之眼前,木媻也不会这样做!”
“便宜全让我爹占了,剩下我们给他擦屁股!真他娘的晦气!林婉,我问你,你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呃呃呃,关你什么事?”
“你这个丑八怪样子,比五行地宫里更丑了一千倍!我就说奇怪,你七年毒发,应该先是变丑,然后再死,怎么这次先死,再变丑!嘿嘿嘿,要么是木媻操纵了你,要么是你操纵了木媻,你一身木毒,说不定木媻很喜欢,你是故意先死,好让木媻把你弄走的吧。林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算计好了的!你不是想当木王,而是想把木家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掉!”
“呃呃呃,火小邪,你真会胡猜,不过,你猜对了一点点。”
“田问再固执,也只想毁鼎,不想让土家消亡,林婉,毁掉木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从小就以身试毒,炼成毒身,所受折磨,你一万辈子也体会不到。木家女子为求活命,遍寻男饵,人尽可夫,千百年多少木家女子被人称为妖女、淫邪之妇。木家女子容月貌,偏偏让你蛇蝎心肠,可滥爱而不得专情,明明情有所属,偏要背弃爱人,与其他男子苟合。我当年追求不上田问,只好拿你炼饵,色诱于你,只求多活几日,能让田问对我动情,你当我乐意吗?开心吗?我母亲便是被木家这样恶毒的规矩害死,我父亲林木森,为求毁掉木家,三十年如一日苦思,终于有了让我完成使命的机会!实话告诉你,药锁不是因你而失效,使得木媻异动,而是我父亲的杰作,就为了斗药大会上,用我的木毒之身,控制异动的木媻,把木家精英一网打尽,全数杀掉!呃呃呃!就算木家其他人手段用尽,药锁是不可能恢复的!而炼成新的药锁,也是不可能的!木家完蛋了!这次真的完蛋了!火小邪,我佩服你的想象力!同时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和田问来到这里,恐怕还没有这么顺利!”
“原来是这样,你宁肯丑陋到极点,也打算与木家同归于尽,杀了地面上的近千人,把木蛊寨连根拔掉,说你是正义,对,说你是邪恶,也对。你未达目的,连与你朝夕相处的逍遥枝弟子,也要全部杀掉?而且你爹还活着。”
“呃呃呃!木家四枝,无不是守卫木家的虚假道义,一枝不除,木家就不会消亡!”
火小邪邪笑一声,问道,“林婉,那你到底爱不爱田问?”
林婉沉默片刻,呃呃呃怪笑道:“我这个样子,田问还能爱我吗?再说我爱不爱他,与你有关系吗?”
“没有。”
“那你可以闭嘴了!”
林婉哇的一声叫,层层藤蔓席卷而来,立即把火小邪包裹得严严实实,拽入半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