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艾琳。”
众人都起哄,贾坤不好意思地笑着。
郝楠望向任真:“你说呢?”
任真顿了顿,笑道:“大海的另一边,是未来。”
“和十年后的任真说说话吧,没准她真的能听见呢。”
任真正在思考,被王放抢了先:“喂,十年后的大家,听得见吗——我是王总,就是那个开了大公司,在nba现场跟科比来了个十连拍的王总!”
众人都笑了。
贾坤呐喊道:“十年后的贾坤,是艾琳的亲人!我们相聚在一起,每天一起吃早餐和晚餐,我们会一直一直不分开,有一个又温暖又幸福的家!”
“我是夏凡!我会去到世界上好多好多地方,当最酷、最牛的同声传译!”
“我是设计师吴凯!到时候邀请我的人得排队啦!大家都要来看我的展览啊!”
“我是赵老师!一个跟郝老师一样好的好老师!”
王放笑着问赵晓晓:“你说绕口令呢?”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任真也用尽全力喊出了自己的心愿:“我是还给很多很多人健康的医生,我是任真!”
贾坤扭过头看高远:“高远,你呢?”
高远正准备说什么,王放跳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他的愿望!”
只听王放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声:“他要上天!”
众人大笑。
任真看着高远说:“我觉得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两人都凝视着对方,高远点点头,移开视线,冲着海面喊:“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高远。我谨代表全体机组成员欢迎您选乘f14号航班,由虹安前往未来,预计飞行距离为时空维度十年。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系好您的安全带……”
“起飞咯!”
众人齐齐看向海平面,面露憧憬。海浪一波接一波地翻涌上沙滩,又退回去,夏凡叹了一口气说:“我之前好想赶紧把这一年快进过去,可是现在又觉得很舍不得。以后大家都分散在天南海北了,都不容易见面了。”
高远看向任真,面露伤感:“那我们约好,十年后再回到这儿,再相见,怎么样?”
“完蛋!感觉我的目标有点儿难实现,要是实现不了,不就丢脸丢大了?算了,等高考结束,我们就江湖再见吧,朋友们!”王放笑嘻嘻地说道。
高远把自己想对任真说的话喊给了大海:“我们都会成为更好的人,到时候再见!”
夏凡见吴凯地望着海面,凑了过去道:“小凯,等你去了美院,放寒假我来找你玩好不好?我还没见过下大雪呢,雪天的美院肯定好美好美……”
“当然好了!到时候我给你买好多葫芦。夏凡,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我们两个谁跟谁!就不要说这种客气的话了嘛!”
吴凯看着海面奔涌的浪说道:“夏凡,你知道吗,以前我看语文书里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只觉得是一段普普通通的课文而已。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我就是一条小鱼,马上就要从小河游到大海里去了……”
“自由徜徉的感觉一定很好,小凯,你一定可以去美院的!去了美院,就自由了!”
吴凯抬起头看着夏凡,笑得一脸灿烂。
大家一起玩着水,夏凡问道:“郝老师,你还没说你的愿望呢,你之后想做什么呢?”
大家七嘴八舌帮他回答:“当然是继续当老师了。”
“我觉得郝老师不像,说不定他会浪迹天涯。”
“你们就别操心我了。现在,我就想把你们都送去你们想去的地方。至于我,未来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
“郝老师,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气氛有些感伤。夏凡突然说:“对了,郝老师,我听说白老师还单身哦。白老师那么漂亮,再不抓紧机会可就飞了……”
众人欢闹着,郝楠笑了。
夕阳西下,大家在海边用沙子堆了一个简易城堡。赵晓晓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坐在一边吹着风,关于未来,关于姥姥,她有太多的放不下。
王放走到赵晓晓身边坐下来:“想什么呢?”
“我在想,等我上大学了,姥姥就一个人待在虹安了。姥姥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她一个人会很孤单吧?大家都在说以后,说未来,说十年、二十年之后的生活,但是对我来说……我其实……不太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王放像哥们一样揽住赵晓晓的肩膀:“赵老师,我看好你!你是我们班以后最有希望的一个。要我说啊,你就是要敢去拼,敢去闯,那样姥姥才会真正为你开心,为你高兴的。好好加油,好好考试!姥姥高兴了,精神好了,你才有更多的机会好好孝顺姥姥嘛。”
赵晓晓看着他,点点头。王放调皮地说道:“你看看你的帽子,我送了小礼物给你。”
赵晓晓伸手摸了摸卫衣的帽子,里面被王放放了沙子和亮闪闪的贝壳。她气得追着打他,王放拉着她加入正在沙滩上玩耍的众人。
不远处,有的同学在堆沙子,有的在聊天,王放拿出了吉他,正在调弦。任真来到大家放包的地方拿水喝,罗非忐忑不安地走到她面前:“任真,我有话想告诉你。”
任真看着他。罗非沉默片刻,接着说:“之前1班的资料,是我偷的,是我放在你的抽屉里的。对不起……”
任真惊讶地看着他。罗非低着头不敢看她:“我之前以为只要考上了中央理工大学,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除了成绩和高考,我看不到其他任何事了。我害怕自己考不好,就走了极端去偷资料。你来我们班以后,我一直害怕你超过我,我就……是我太自私了,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任真,真的很对不起!我……”
任真拿起一瓶汽水递给罗非,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那些压力,那些不甘心,还有害怕,我都懂的。鱼哥,我是真的相信,迈过这个坎就会不一样的。我们一起加油,离开青云,去到想去的地方!”
罗非愣了愣,接过汽水,点点头:“谢谢你。”
两人碰了碰瓶子。不远处,王放弹着吉他,唱起了五月天的《倔强》——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
那就让我不一样
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我如果对自己妥协
如果对自己说谎
即使别人原谅
我也不能原谅
……
任真和罗非、赵晓晓和高远、夏凡和吴凯都走过去,郝楠也唱了起来,大家都加入合唱——
……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就这一次 我和我的倔强
……
农历新年将近,商业街上锣鼓喧天,一支舞龙的队伍在街道上翻转着龙身。
迎春市,人流熙熙攘攘,各种年桔、年摆满马路两边。
年货街上,人来人往,卖果、灯笼、红福的摊位一个接一个,商贩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
到处都是一派新年景象……
贾坤家位于县城的老房子里,爸妈都回来了,亲戚们济济一堂,一大家子人坐了两桌,大人一桌,孩子一桌。
屋里,大人们热热闹闹地聊着家常。屋外,贾坤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放烟。
留在老家的小弟弟将一个烟交给贾坤:“哥,你帮我点一下嘛!”
贾坤接过去,用打火机点燃引线,烟在院内开出火树银。大人们纷纷从堂屋探头看着。
贾坤拿出手机录了一段烟视频,发给了qq上的艾琳,输入信息:“艾琳姐,希望明年我们的愿望能够实现!”
点击发送后,烟还未燃尽,贾坤看着五彩缤纷的火星,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王放家的餐桌上摆了好多新年饭菜,齐悦琳围着围裙,仍在往桌子上端菜,家中的保姆阿姨陈姐也在帮忙。
王放和王爸走过来,王爸道:“哟,很丰盛嘛!”
陈姐在一旁说:“悦琳今天亲自下厨,好几个菜都是她亲手做的。”
齐悦琳取下围裙,拉过王放,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她和王爸中间:“放放,坐到这儿来。”
她开了瓶红酒,给王爸倒了一杯。王爸咳嗽了两声,齐悦琳反应过来,看向王放:“要不要跟你爸爸喝一杯?”
王爸端起酒杯,王放摇摇头:“我不喝酒。”
王爸一时有些尴尬。王放却往红酒杯里倒了一杯可乐,举起杯,对着王爸和齐悦琳道:“新年快乐。”说完,他先仰头将可乐干了。
此时赵晓晓家,电视里春晚还没开始。她正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收拾一只鸭子,给它浇着酱汁,准备做八宝鸭。
姥姥从床上坐起来,慢慢下床去,走到厨房边,站在门口看着赵晓晓:“晓晓,你会不会弄啊?”
“您做了那么多次,看也看会啦!放心吧。”
赵晓晓将由香菇粒、火腿、豌豆、糯米等拌成的馅料,塞进了鸭肚子里面,然后将它整个儿放入蒸锅里:“好啦!一会儿由我掌勺的,姥姥的拿手菜八宝鸭就能吃了!”
赵晓晓擦擦手,将姥姥扶至床边坐下:“您就坐着看电视,什么也不要干,今晚的活我包了!”
姥姥看着赵晓晓,摸着她的手,眼里透着无限的慈爱。姥姥忽然想起什么,对赵晓晓说 道:“姥姥给你看个东西。”
姥姥起身,在房间柜子的抽屉里翻着,不一会儿拿出一个铁盒,抱到床上打开。
里面全是一些旧物。姥姥从一堆发黄的纸片中,找出一张1977年的准考证。赵晓晓看着它惊讶地问:“准考证?”
姥姥笑着点头:“你姥爷是1966级高中毕业的学生,就是老三届,一毕业就进了工厂,又紧跟着下了乡……”
“我知道,您和姥爷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姥爷还比您小几岁呢。”
姥姥笑着说:“对。1977年恢复高考,他跟我说,他整整期盼了十年。”
赵晓晓仔细看着准考证上姥爷的照片,姥姥说:“那时候,他已经三十一岁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一定特别盼望我们晓晓也能成为大学生。”
赵晓晓抱着姥姥道:“放心吧,姥姥!”
高远家餐桌上,三口人坐在桌前举杯。
高爸道:“新年快乐!祝小远如愿以偿!”
高妈也笑着举杯。三人仰头喝下杯中饮料,高妈给儿子夹菜:“多吃点儿,以后要是真当飞行员了肯定很忙,也不知道过年还能不能回家吃饭……”
高爸安慰高妈:“哎呀,小远不能回来,我们可以去找他嘛!体验一下在飞机上过年什么感觉!以后咱们家都是旅行过春节,每年换一个地方,我很喜欢!”
高远笑道:“好。”
高远给爸妈分别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给自己旁边的空座位上的一副空碗筷里也夹了一筷子菜:“哥,吃饭了,新年快乐!”
任真家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她往餐桌上摆了两副碗筷,然后在餐桌前坐下,任妈又往桌上端了一盘鱼。
“妈,怎么还有啊?够吃了!”
“就算只有咱娘俩,这个年也不能随便应付!来!”
任妈在桌前坐下,夹了一块鱼给任真。任真犹豫了一下,问任妈:“妈,你说我爸今晚怎么过年呢?”
“不用担心他,他肯定有地方过。他狐朋狗友这么多,指不定又在哪儿喝酒呢!”
任真想了想:“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任真起身拿手机,给任永庆拨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任真叫道:“爸?”
电话那头,任永庆独自坐在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内。张灯结彩的大年夜,街上却不像以往那样热闹,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
任永庆掐灭烟头,高兴地答道:“真真啊!吃饭了吗?”
“正准备吃。你在哪儿呢?”
“我啊,正等活儿呢,过会儿就交班了。你何叔叔刚给我打完电话,非让我去他家过年。还有你李叔叔,好几个人都叫我去呢!我还拿不定主意呢,不知道去哪家。怎么了?闺女想我了?”
任真迟疑一下,心情复杂道:“妈做了好多菜,我们吃不完,你要不要也过来吃点儿?”
“嗯……你妈愿意吗?”
任真看向任妈,任妈冷着脸,没说不行。任真对着电话说:“愿意。”
任永庆高兴极了,却故意假装犹豫不决:“那……好吧!我马上收了车就来,真真别着急啊!”
任永庆挂了电话,正准备发动车子,一转头看到对面街道上摆摊卖橘子的小贩,他下了车。
电视里正播着春节联欢晚会。门铃声响起,任真飞快地起身去开门,只见任永庆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袋橘子,袋子烂了,有几个掉了出来,被他拢在怀里。他有些不好意思道:“给你买了点儿橘子,结果这袋子质量不好,半路破了。”
任真将他拢在怀里的橘子拿走,接过破了的袋子,看见他的衣服不知道在哪儿蹭得有点儿脏,于是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走到楼梯口时没注意,摔了一跤。”任永庆不好意思地使劲拍了拍胳膊和裤腿上的灰,又捋了捋头发,这才换了鞋走向桌边。见任妈正歪头看着电视,也不看他,他拘谨得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
任真从厨房拿来一副碗筷放在桌上,拉开凳子道:“坐嘛!站着干吗?”
任永庆小心地坐在桌边,拿起筷子。
任真说:“我妈做的鱼好吃。你尝尝。”
任永庆点着头,拘谨地夹了一筷子鱼尾巴。
“夹肉嘛。”
“我吃鱼尾巴就行。”
任真往任永庆碗里一样夹了点儿菜。任永庆笑着点头:“够了够了……你们吃,你们吃。”
任永庆低头吃了几口。任妈冷脸看着他,一言不发,只轻声咳嗽了一声:“喀。”
任永庆一看任妈的脸色,立马放下筷子,在裤子上搓了搓手:“我吃得差不多了,也挺晚了,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任永庆说着就要起身,任真问他:“你去哪儿啊?”
“我……你何叔叔一家等着我去喝酒搓麻将呢!”任永庆说着,顺便将自己的碗带到厨房,唰唰唰自己洗起碗来。
任真要去拿他的碗:“你放着,一会儿我来洗。”
任永庆已经洗完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到门口去穿鞋:“我走了啊。过几天爸爸再给你打电话!你好好复习。”
任真穿上鞋和外套:“我送你。”
任真家楼下,任永庆一边抱着手臂向外走,一边招呼任真:“别送了,回去吧!外面挺冷的,听话啊,爸爸打个车就走!”
“那你慢点儿。”
“行嘞,放心吧!”
任永庆挥挥手,一个人在马路上越走越远。任真站在原地,看着一辆出租车经过,任永庆却并没有拦车。任真跟了上去。
任真跟在任永庆身后几十米外,好奇他要到哪去。只见任永庆拐到了一个小超市内,从里面买了一瓶老白干和一包酒鬼生米,出来后径直朝着一家火锅店走去。
火锅店里面的人正其乐融融地吃着团年饭,任永庆在店门口的凳子上背对着任真坐下,一边喝酒,一边蹭着店里的电视机看春晚。
电视里播放着热闹喜庆的节目,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人们在推杯换盏,门口的任永庆喝了一口白酒,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蹲在地上捡烟头。马路边,几个孩子正在放炮,爆炸声震耳欲聋。任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酸地痛哭起来。她没有上前,抹了抹眼泪掉头回家了。
任真红着眼睛回到家时,任妈已经收拾了碗筷,在厨房煮饺子:“去哪儿了,搞了这么半天?饭都没吃完,零点敲钟也没看见。妈给你煮几个饺子啊!”
任真脱下外套,换好鞋走到桌子旁,任妈已经端着饺子出来了:“吃两个,意思意思。新年了,你只要好好复习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有什么新年愿望,有想要的,想用的,跟妈说,妈都满足你!”
任妈在桌子前坐下,任真也坐下来,看着她:“什么愿望你都可以满足吗?”
任妈点点头:“当然了。只要你今年顺利考上,就是天上的月亮妈妈也给你摘!”
任真摇摇头:“我不要月亮,但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没问题。说吧,什么事?”
任真红着眼睛道:“妈,我知道你和我爸已经离婚了,但如果我考上大学,我想要你答应我,永远永远不会让爸爸无家可归……”
任真说完,眼泪唰地一下出来了。任妈愣愣地看了她片刻,眼泪也出来了:“傻孩子,傻孩子啊……”任妈流着眼泪紧紧地搂住女儿,用手摸着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的头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