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来到京城,王也并没有急着去找刘蓓交接工作,而是寻一家上档次的酒店住下。
她先是打电话给李恒报平安。
接着把电话打去了香江,接电话的正是金庸。
电话一通,王也就说:“查先生,晚上好。”
金庸回:“晚上好,你在哪?京城还是沪市?”
王也坐下说:“在京城。”
金庸沉思片刻,“这么说,他拒绝你了?”
王也沮丧说:“是。李先生很聪明,我一提条件,他就识破了,然后当我面说了出来,我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金庸问:“他是故意的?”
王也回答:“应该是故意的,断绝我所有念想。”
“真是可惜。”
金庸叹一声可惜,“你对他一见如故。可惜了,神女有情,襄王无意诶。”
当初王也提出要到李恒手下做事时,世事洞明的金庸就察觉到了其中端倪,后面回到香江,两人还在茶餐厅就此事像老友一般敞开心扉聊了聊。
得知她坚定念头想试一试的时候,金庸还是鼓励她的。
金庸问:“那如今…?”
王也沉默半晌,说:“我明天去接手新未来,会尽心尽力把它带到一个巅峰,然后功成身退,回香江。”
金庸点头赞同:“好,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王也说:“谢谢查先生宽容。”
金庸其实十分舍不得放她离开,但她心意已决,亦只能如此。
…
另一边,李恒、麦穗和周诗禾三人进校门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校园里散步消食。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后天我就走了,发现还有一件事没做。”
麦穗关心问:“什么事?”
李恒把要给孙校长送签名书一事讲了讲,“我现在就去送,不陪你们散步了。”
麦穗说好,然后两女继续沿着校园走。
大概走出百来米后,麦穗伸手挽着闺蜜的手臂问:“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有心事?”
周诗禾巧笑一下:“没,闲着无聊在想王也的事。”
麦穗困惑:“王也?”
周诗禾目视前方,温润如水地说:“你不觉得王也的行为很突兀?见李恒一面就抛弃老东家投奔他门下。”
麦穗不傻,瞬间就懂了闺蜜的意思,想了想,然后摇头:“王也不在他的狩猎范畴。”
周诗禾面露古怪:“狩猎?”
麦穗自知失言,柔笑着解释:“曼宁私下跟我聊天的时候,都是用“狩猎”二字来形容他,听多了,一时没注意。”
周诗禾沉吟片刻问:“狩猎一般是形容主动出击,可据我观察,面对肖涵和余老师,他都是被动居多。难道还有他主动出手的对象?”
她没提闺蜜穗穗。
因为穗穗暗恋他三年多,就已经说明了一切,“狩猎”一词同样不适合。
麦穗内心咯噔一下,没想到闺蜜这么敏感,仅仅一个词就寻思这么多。
不过她和宋妤一样,是个心善之人,不会去随便揣测好朋友。
麦穗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沉讲:“我不是肖涵,不好过问他感情方面的事。”
言下之意是:不是他对外明面上的女朋友,不好去干涉他的私人感情。
麦穗说这话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曾允诺过他,不干涉他的私人感情,不对外说宋妤和陈子衿的事。
她以前能做到守口如瓶。更何况现在李恒身份今非昔比,她更加会替他珍惜羽毛,哪怕是面对大学最要好的朋友,她也只能用似是而非的答案搪塞过去。
周诗禾停下脚步,转身凝望着闺蜜,小半天后,她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句:“穗穗,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后面的话题,两女默契地转移到了别处,都没再提及李恒。
回到家,李恒径直走进书房,从书架上拿过两本《白鹿原》样本书,开始签名。
只是签完名字,他就停下了笔,犹豫要不要写上孙校长那句话:我不打黄子悦主意?
思索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校长那句玩笑话,在末尾写上日期。
这年代,复旦教师宿舍有三村四庄之称,其中庐山村和徐汇村房屋条件最好。不过二者也有差别,庐山村是独幢小楼,楼上有阁楼、阳台和储藏室,楼内有厨房、卫生间和抽水马桶。徐汇村大多是日式平房,内部条件与庐山村相同。
孙校长就在徐汇村。
李恒虽说没来过这边,但长有一张嘴嘛,通过问路很快就摸到了人家屋门口。
伸手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当第二回敲门声刚结束,大门自里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陌生的美艳脸孔。
不过陌生是相对的,李恒对人家陌生。
可门里的黄衣服女孩却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李恒礼貌问:“你好,请问孙校长在家吗?”
闻言,黄衣女生把门全部打开,侧身让到一边:“在家。”
见他要弯腰换鞋,女生说:“学长,不用换鞋没关系。”
学长?
听到这称呼,李恒侧头快速打量一番对方,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黄子悦?
莫不是孙校长那外孙女?
他问:“你也在复旦读书?”
黄衣女生笑语晏晏地自我介绍:“学长,你好,我叫黄子悦,今年刚进复旦。”
果然是这名字,确实长得蛮漂亮的,难怪校长那老头会在自己面前那么嘚瑟。
李恒点下头:“我找校长有点事。”
黄子悦说:“他在书房练字,请跟我来。”
上到二楼书房,李恒见到了正拿毛笔挥洒的孙校长,写的是《兰亭集序》,已经到了结尾段。
练字切忌打断,李恒站在旁边默默欣赏。
黄子怡没走,落在他左后方位置,用好奇的眼神悄悄观察他。
等到最后一个字写完,孙校长头也不回,大声笑问:“怎么样?听说你也会毛笔字,我这还入眼吧。”
“笔锋遒劲有力,如抽刀断水;墨韵浓浓相宜,似云卷云舒。一手好字。”李恒张口就来,主打一个把人夸舒服。
孙校长听得直皱眉,扭头过来:“你小子也是个马屁精?没到这程度。”
李恒神色如常:“那我换个普通吹法:好!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孙校长听笑了,重新铺好宣纸,把毛笔递给他:“淑恒讲,你的毛笔字大开大合,自成风范。来,露一手。”
李恒没接笔,一副好心劝慰的样子:“老师别这样,毛笔字练到这个地步不容易,主要是为了修身养肾。”
孙校长立马眉毛胡子一把抓,把毛笔硬塞他手中:“嘴巴倒是厉害,那就让我开开眼。”
笔都到了手中,李恒没再瞎矫情,“写什么好?”
孙校长有点不服气,拢拢手,“就写《兰亭集序》。”
李恒拒绝:“太长了,我还要赶回去和女朋友约会。”
孙校长老迈牙口动动:“你女朋友不是在沪市医科大学?”
李恒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瞅瞅对方。
孙校长无语,“那就写第一段。”
听闻,李恒用毛笔沾了沾墨汁,屏气凝神开始写。
落笔第一个字,孙校长就不说话了。
第一句写完,孙校长双手不拢了,身子前倾聚精会神盯着宣纸上出现的一个又一个字眼。
等到第一段写完,孙校长意犹未尽地怂恿说:“写完,写完我把外孙女给你做老婆。”
李恒:“.….”
得咧,这老头毫无底线可言,为了哄骗自己写完《兰亭集序》,竟然满嘴顺口溜,满嘴胡话。
你他娘的是想考研吗?
黄子悦说:“外公,我还在书房。”
孙校长说:“你少插嘴,让我把这小子哄完。”
说着,不等李恒搁笔,跑过去开始帮着磨墨了。
瞅见这一幕,李恒头晕,没好气道:“您老人家好歹也是复旦大学校长,位高权重的,何必如此。”
“你不是要你约会?赶紧写,别浪费时间,我就等着你这幅字压棺材板板了。”孙校长一脸不以为意。
李恒道:“书法,我是一无名小卒。”
孙校长砸摸嘴:“签上你的名,百年后吊打那些所谓的大家。”
好吧,话都到这份上了,李恒也不好忤了对方意,又沉下心来继续写。
书房一时间很安静,只有毛笔在宣纸上肆意游龙的轻微响动声。
如此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当他手腕有些发酸时,终于写完了,抬头往窗户外边一瞧。
嚯!好家伙,天色已然黑了。
孙校长对着毛笔字端详了好一阵,良久感慨问:“你小子莫不是天纵奇才?要不是亲眼看到,真的很难相信这字出自你手。”
李恒戳心窝问:“没那么夸张,咱俩的字差不多。”
“胡说八道。”孙校长怼他一句,然后对黄子悦说:“让你妈去做夜宵,就说今天有贵客登门。记得弄两个辣椒菜。”
黄子悦转身走了。
李恒道:“别,我真要去约会,没时间吃。”
“行了,人都住进26号小楼了,又跑不了。骗骗小孩还行,到老头我这耍障眼法,道行浅喽。”孙校长压根不信他的鬼话。
很显然,孙老头说的是麦穗。
李恒死不承认:“别诬陷我,我们是纯友谊。再说了,人家也没住我家,在和周家姑娘住一起。”
孙校长偏头,用眼睛上上下下来回扫他,末了丢出一句:“你这脸皮和你的毛笔字一样深厚。吃完这顿夜宵,徐汇村你今后别来了。”
李恒面露不满:“你这是卸磨杀驴,凭什么?”
两人很熟,脾性又相投,彼此说话没拿架子,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
孙校长背着双手:“凭什么?凭我是这学校的校长行不行?”
李恒嘀咕:“小心我转校。”
孙校长根本不惧:“余老师能让你转?”
李恒:“……”
晕,合着这老小子啥都知道。
又盯着毛笔字观摩一会,孙校长才想起问:“今天找我有事?”
李恒指指书桌上的两本《白鹿原》:“来跟校长道个别,顺便请假一个月。”
知道他要干正事,孙校长很是高兴地同意了,然后伸手拿起《白鹿原》,翻开扉页。
看完一本,又看第二本,孙校长说:“缺点东西。”
李恒明白他在说什么,“那话还真写?”
就在这时,书房外面传来脚步声,孙校长立即掏出自个常用的钢笔,递给他:“写。”
李恒愣了下,“合着你不是跟我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你这张脸,你这身份,谁又敢你开玩笑?”孙校长翻脸无情。
李恒哑然:“我发现你比我还无…”
“嘿!承蒙夸奖,是不是比你还无耻?小子,你还嫩着。”孙校长一脸笑呵呵。
李恒接过钢笔,弯腰在一本书写:我不打黄子悦主意。
孙老头时间拿捏十分到位。
他刚写完,黄子悦就去而复返了,推门进来了,恰巧看到《白鹿原》上面的那行字。
字迹还未干,有淡淡的墨香味飘出。
黄子悦盯着钢笔字,登时没了表情。
李恒跟无事人一样,把钢笔交给孙校长,随意来一句:“下次别用校长名头压我…”
见状,孙校长故意“咳咳”一下,打断他的话,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过钢笔。
一大一小气氛有点尴尬,李恒却在旁边当起了吃瓜群众。
最后黄子悦盯着外公看了几眼后,转身走了。
等人一走,孙校长霎时变脸:“你以后对付你子女也可以用这一招。对了,你怎么还不走?”
李恒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问:“你不是说请我吃夜宵?”
“情况有变,我觉得不能耽误你约会。”孙校长老神在在说。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李恒败退,朝书房门外走去。
孙校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一路好言好语,亲自送他出徐汇村。
“老师,就到这吧,我走了。”李恒道。
孙校长颔首,站在路边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李恒人走了,孙校长却更愁了,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星星,心道:有这磨人鬼在,当初就不应该让子悦来复旦大学。
本来,他之前确实是句玩笑话。
可当外孙女在书房一眨不眨盯着他看了半个多小时后,孙校长是真犯愁了。
作为过来人,老头子比谁都清楚外孙女那亮晶晶的眼睛里藏着什么?
折返回家,女儿问孙校长:“爸,不是说有贵客登门,吩咐我做夜宵么,你怎么把人送走了?”
孙校长女儿也是复旦老师,在新闻学院那边。女婿是个法官。
孙校长说:“李恒临时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吃一样的。”
接着他环视一圈屋子,问:“子悦呢?”
女儿回答:“你们前脚刚出门,她后脚就跟了出去。”
孙校长傻眼,脑门中瞬间跳出一个声音:坏了!
女儿见父亲这幅模样,担心问:“您老怎么了?”
孙校长摆摆手:“去继续做你的菜,今晚我喝点酒。”
女儿听闻,进了厨房。
孙校长则拿过一张竹椅,面向大门而坐,有种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挫败感。
话说李恒刚出徐汇村不久,前面小路上就有个人影拦住了他。
李恒停下脚步:“学妹有事?”
黄子悦踩着小碎步问:“那话是我外公逼你写的?”
李恒没否认,也没承认。
黄子悦围着他转一圈,又转一圈,突然昂起头颅,“学长,我外公欺你太甚,想不想出口气?”
李恒随口问:“怎么出?”
黄子悦说:“学长你先回去,我以后告诉你。”
李恒看了看她,麻利走了,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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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后改。
已更万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