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道:“那是否应当严查?看看朝中哪些人送过礼,具体数目又是多少?”
听到这里,在场很多官员脸上均浮现异色。
李孜省倒台,那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一幕,但说要详查,甚至把李孜省过往收受多少贿赂,收了谁的贿赂,都给查出来的话,那他们是绝对不情愿的。
这次攻击李孜省,更多是被有心人暗中推动,那些曾经贿赂过李孜省的人,眼下都很回避这个问题。
其实他们中大多数都身不由己,必须要跟大家伙儿站在同一立场上,不然不就露馅了,让人知道自己也曾贿赂过李孜省吗?
朱祐樘旁边的李荣道:“陛下,此事都察院已详细盘查过,可将所得线索上报,如果属实的话,的确是可以让李孜省将之前违法所得的钱财退出来。毕竟眼下朝廷用度吃紧,马上又要修河堤……”
怀恩已经有近十天未曾出现在皇帝身边。
虽然皇帝没在人前说明怀恩致仕,但明眼人都知道,怀恩已经回不来了。
只差最后公布而已。
但因为怀恩致仕这件事没有公之于众,以至于眼下司礼监的格局仍旧跟以前一样,暂由覃吉这个二把手代理行一把手的事,提督东厂的差事也仍由覃吉兼任。
不过这几天,在家养病的覃吉也很少出现在皇帝旁边,基本上都是由李荣、戴义、萧敬和陈宽几人在皇帝面前伴驾。
朱祐樘想了想,好像这诉求并不是很过分。
毕竟没有跟张峦父子俩做过沟通,如果只是让李孜省退赃,以保全父亲名声的话,朱祐樘还是愿意这么做的。
因为连朱祐樘自己都知道,其实李孜省不是什么善茬,这点之前张峦也在他面前提到过……李孜省就是一个曾经被成化帝当枪使,背负太多恶名,适当时候为了朝廷稳定可以被牺牲掉的一个人。
至于说把他当心腹大臣……朱祐樘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
毕竟朱祐樘登基后,甚至都没有当面跟李孜省详谈一次,唯一一次的沟通还是年前李孜省被下狱时。
朱祐樘道:“那此事,应该由谁负责呢?”
李荣道:“奴婢愿意领此差事。”
这会儿的李荣,也要为自己打算了。
照理说,怀恩一走,他就是司礼监的二把手……但问题是,现在他上面除了覃吉外,还有一个目前滞留在山西没回来的覃昌,如果覃昌回来……谁上谁下,那就不好说了。
既然要查李孜省,还要平衡张峦和朝中大臣的关系,要保证双方都满意,那李荣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办好了,那他就可以接替覃吉为提督东厂太监,自己就属于大权在握了。
“嗯。”
朱祐樘点头道,“如果有查不明白的,可以去岳父府上,问问他的意见。”
又是张峦?
在场的大臣听皇帝这么说,心中的愤怒瞬间往脑门上涌。
别的事问张峦就算了,怎么有关李孜省的罪行,也得问张峦?
李荣道:“陛下,必须要征询张国丈的意见吗?会不会……不太好?”
朱祐樘有自己的理由,道:“之前李孜省落罪羁押,岳父出面办理,还亲自审问,当时李孜省可说是全程配合。上次他就乖乖地听话,这次为何不行呢?”
此时刘吉走列道:“陛下英明。老臣也认为,此事由户部张侍郎协同查办,乃最合适的人选。”
很多人怒视刘吉,心说,又体现出你的能耐了?
要点脸不?
但奇怪的是,这次王恕和马文升等人也没有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他们也想把张峦拉下马来。
你张峦不是在年后一直称病不出吗?
就给你个棘手的活,你有本事就继续逆着民意去保李孜省,到时不但李孜省倾家荡产,你张峦也得身败名裂。
……
……
事情最终定了下来。
朱祐樘虽然当时直接说让张峦去查问,但事后却觉得,这件事好像不太寻常。
等他回到坤宁宫时,赶紧让人出宫去叫覃吉,想询问一下老伴的看法。
张玗看着忧心忡忡的丈夫,问道:“陛下,怎么了?”
“玗儿,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朱祐樘道,“朝堂上的人又让调查李孜省,说现在民怨沸腾,整个京师的人都在议论,说他是个大奸臣。看起来,这个人不能留在朝中了。”
张玗道:“那就查啊……不就是个臣子吗?李孜省不是道士出身?让他回去继续做他的道士,不挺好的吗?”
朱祐樘道:“道理是这样,但这次朝中臣工的意思,李孜省必须得把之前贪赃枉法所得,一并给退还。总数得有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
“这么多吗?”
张玗瞪大眼睛,问道,“是说,不好查?”
“我怕……你父亲对此有意见,再说,这次李孜省帮朝廷立下战功,就这么直接去查个有功之臣……会不会有点儿……不太好?”
朱祐樘也是个心软之人,或者说,他也要脸。
李孜省再怎么说,也是顾命大臣,帮过他不说,刚刚又立下大功,直接就把他一巴掌拍死,实在是于心不忍。
张玗道:“那就让他把银子退出来。难道是怕他私扣下来?要不直接抄他的家?”
“这样好吗?”
朱祐樘显得不太确定。
张玗想了想,摇头道:“臣妾不知,这不是得陛下您自己做决定吗?或者……你去问问家父,或者是延龄的意见?”
朱祐樘点头道:“那行吧,我这就叫老伴暂时不要入宫,先去见岳父……希望不要打扰岳父养病。”
张玗道:“问句话而已,不至于吧?延龄不是说了,家父的病已大有好转?他也不能总躲着,既然李孜省跟他关系不错,那就让他给出个主意……总归是没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