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赢得人心
怀恩和覃吉前后脚从乾清宫出来。
此时的怀恩已深切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面对一个逐渐有主见的皇帝,还有看似已能胜任司礼监掌印之职的覃吉,他深切感受到能力再强也不及关系亲近来得有用。
皇帝似乎更信任眼前这个曾经服侍他多年、朝夕相伴的老仆,而对他怀恩只有礼数上的尊重。
覃吉出宫去传话前,本要请示一下怀恩的意见。
怀恩却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拒绝,随后便与覃吉分道而行。
当天下午,张延龄就得知李孜省成功劝服鞑靼人入朝上贡的消息,随后便赶去张峦所在的外宅,将情况告知。
而此时的张峦,正在祁娘的搀扶下,来到外面院子里晒太阳。
“为父这不……身子骨好一些了么,卧床久了四肢都像生锈了一样,稍微活动一下关节就咔咔作响,于是就出来走走,不会着凉的……你放宽心。”
张峦大概也怕儿子把事情想歪了,赶紧出言解释。
张延龄道:“腿在你自个儿身上,你自己也知道病情轻重,你实在要做什么,我阻挡不了,但最终伤害的是你的身体,影响的是你的寿命。我此来是告诉爹,李孜省成事了。”
“哈哈,我就知道。”
张峦顿时一脸振奋,抬手对祁娘道,“你先暂去吧,今晚过后,我就回府宅……这几天叨扰了。”
祁娘连忙道:“老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张峦感慨道:“出来这么久,也不知家里边怎么样了……儿啊,你一会儿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尤其是你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大哥……”
说着还瞅了正离开的祁娘一眼,好似在责怪对方走得不够坚决及时。
……
……
祁娘内心也在纳闷儿。
自家这位老主人,那就是不着调的代名词,但看起来好像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人在家中躺,就能为朝廷建功立业?
难怪那位神通广大的庞大管家,对这位老主人推崇有加,看来真不是一个国丈身份能解释得通的。
张延龄侧头看到祁娘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后,摇了摇头,走到张峦身前问道:“爹,要我扶你回房休息吗?”
“不用了。”
张峦摆摆手,指着旁边的凳子道:“你且坐下来歇歇。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与为父详细道来。”
张延龄当即把从覃吉那儿传来的最新消息详细告知。
尤其提到皇帝决定让覃吉配合张延龄负责接待鞑靼来使之事。
“我也不知姐夫作何打算,但听覃公公的意思,这是姐夫主动提出来的,大概考虑到你正在养病,不想劳烦你。”
张延龄随意地说道。
张峦听了,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道:“我本就不适合干这个。先前一次让我去接待那个什么朝鲜使节,我就头疼。此番你正好去锻炼锻炼,记得把你大哥带上,让他也好长长见识。”
张延龄不满地抗议:“爹,你既然知道你大儿子不让人省心,怎么还非把他塞给我?教导儿子不是你的事吗?”
“帮为父栽培一下你兄长都不行?”
张峦厚着脸皮道,“为父拢共就俩儿子,总不能差太多吧?你以前不也不开窍吗?说不定在你的提点下,他能幡然醒悟呢?”
“呵呵。”
张延龄心说,那可就难了。
我这是再世为人,靠两世的记忆才拥有的本事。
至于你那大儿子……
作为一个骤然富贵的土著,能保留本心,不为非作歹就算不错了,你还想让他有出息?
真是太瞧得起他了!
关键是你这个当父亲的,也没带好头,张家的家教一点儿都不严格,根本就培养不出像样的人才。
张峦面子有些挂不住,起身道:“听你小子说话真费劲儿……你来这儿就是通知我这个?说完了就回去吧……放心,明早我会回府的。”
张延龄道:“爹,我没催你回府啊,要真觉得这边服侍更周到,多住几天也行。”
张峦回头打量儿子,问道:“我都在这儿趴这么久了,还让我继续猫着?家里没事找我就算了,朝中就真不需要我?不过,怎么总感觉……朝廷有我没我都一个样啊……”
“那……爹,你想怎么突出你自己?”
张延龄问道。
张峦道:“总得有什么事,让我费费心?哪怕是先听个响,然后我把事转交给你,让你负责也行啊,总归要体现出为父在朝堂的价值。”
张延龄笑道:“这不就让咱们家的人去接待鞑靼使节么?只是这次找的人是我,不是你罢了。
“要不这样,爹你明早就上朝,让别人知道你活着,且有能力和精力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啧啧,你小子,什么好话落到你嘴里,听起来怎就那么别扭呢?”
张峦皱眉抱怨一声,随即道,“李孜省也是的,非得给我送什么戏班子,我喜好什么他不知道吗?真是没劲儿!”
这话一出,张延龄就知道老父亲随着身体日益好转,又开始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
先前感觉自己快死时,这老父亲还在那儿当寒号鸟,说什么要把外宅的人都给遣散,说什么要修身养性云云。
结果这边都还没痊愈呢,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惦念起女人来。
“爹,好好养着,你身子骨虚弱不堪,为了多活几年,一定要注意修心养性,规避女色。”
张延龄朝张峦离开的背影说道。
张峦头也不回,道:“知道了,真啰嗦。为父命大,加上你又孝顺,晚年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
……
随着消息传开,有关李孜省的作为,在朝中再也不是秘密。
当天下午日落前,朝中主要衙门都开始流传这件事,而最着恼的自然是一心等着看李孜省和张峦笑话的内阁首辅刘吉。
“怎么回事?仗不打了?这李孜省,好生窝囊。临阵退缩也就罢了,竟还卖国求荣?简直不可理喻!”
刘吉痛斥道,“这种狼子野心之辈,就不该留在朝中……不知六科、都察院和翰林院有多少人要参劾他?明早联合一下,这次看我不拿下他祭旗!”
徐溥在旁边,显得很淡然,不答反问:“刘老,请问您打算以什么名义上疏弹劾李孜省?”
刘吉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临阵逃脱啊!他战场取胜,未能乘胜追击,反倒是消极避战,退缩到偏关躲起来,面对鞑靼人的进犯,他身为山西巡抚未能担负起抵御来犯之敌的责任,还主动求和。这是何等卑劣的行径?”
“唉!”
徐溥微微叹了口气,道,“很多事,从不同的角度看,可能有不同的解读。”
刘吉皱眉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是不打算带头参劾他咯?还默认他这种卑劣行径有可取之处?那以后战场上谁还会为朝廷效死命?临阵都跑去讲和了!最后吃亏的不还是大明?这么浅显的道理,就没人懂吗?”
徐溥道:“可他也未折辱大明军威啊!”
“什么军威?”
刘吉不以为然道,“先皇时为何不跟鞑靼人讲和?就是一顿狠打!把鞑靼人打得抱头鼠窜,你再看现如今,竟都沦落到要接受外夷朝贡,为此朝廷要赐予他们数倍赏赐,再给他们开边贸的便利?请问威风何在?”
徐溥无言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