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不好意思地挠头:“不过是些小聪明,让殿下见笑了。”
“说了叫我的名字就好。”李治佯装不悦,随即又笑道:“你初到长安,我本该在东宫相迎,恰巧出来体察民情,不想竟撞见这般精彩的一幕。走,我带你逛逛这长安城,说说这些日子的趣事。”
两人并肩而行,一如儿时在浮梁那般自在。李治指着街景,如数家珍般为张柬之介绍,从西市的胡商酒肆,到东市的绸缎庄。从曲江池的春色,到慈恩寺的钟声。张柬之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问。
“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浮梁河边放纸鸢吗?”李治忽然笑道:“你的纸鸢总是飞得最高,气得师姐直跺脚。”
张柬之也笑了:“怎么不记得?后来师姐偷偷剪了我的线,害得纸鸢落到了对岸农户家里。师父罚我们三个一起抄写《礼记》,抄得手腕都酸了。”
“是啊,那时多快活。”李治轻叹一声,随即又振奋精神:“走,带你去尝尝长安最地道的炙羊肉,就当年为你接风。我跟你说啊,那地方平日里可是炙手可热的地方,去晚了都没地方坐。”
二人说笑着走进那一家有名酒肆,选了二楼临窗的雅座。刚点好酒菜,却听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叱声。
“这位置本小姐早就订下了,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坐在这里?”
张柬之与李治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竟还是刚才崔琳侍女的声音。
探头望去,只见崔琳带着几个侍女站在一楼大堂,正对着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发难,这些商贾不是什么豪商,他们面对崔琳的咄咄逼人,只是低头不语。
“这位小姐,这位置是我们先来的……”其中一商人小声辩解。
“先来的?”那侍女冷笑:“掌柜的,你说。”
掌柜的搓着手,满脸为难:“这个……崔小姐……可是……”
“没有可是!”侍女扬着下巴姿态傲慢:“要么他们滚,要么你这店就别想开了!”
张柬之眉头微皱,正要起身,却被李治按住。
“再看看。”李治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只见张柬之思索片刻,忽然招手叫来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伙计先是一愣,随后会意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伙计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到崔琳面前,恭敬道:“崔小姐,这是对面雅座的客人送给您的。”
崔琳一怔,顺着伙计指的方向看去,正对上张柬之含笑的目光。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刚要发作,却听伙计继续道:“那位客人还说,听闻崔小姐素来仁善,定不会与普通行商一般见识。这点心是特地点给桌间稚子的,算是全了小姐的仁德之名。”
这话说得巧妙,既给了崔琳台阶,又将她架在了高处。若她执意要赶走那几人,便是自打嘴巴,若她顺势而下,反倒能赚个宽厚仁善的名声。
崔琳咬着唇,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她狠狠瞪了张柬之一眼,对掌柜的甩下一句:“罢了,本小姐今日心情好,不与他们计较!”便带着侍女悻悻离去。
那几人如蒙大赦,连连向二楼方向道谢,张柬之只是微笑着举杯示意。
李治在一旁看得真切,忍不住抚掌轻笑:“好个柬之!这番处置,既全了崔家的颜面,又帮了那几人,还不露锋芒。比之方才西市那出更显功力。”
张柬之饮尽杯中酒,笑道:“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倒是你,身为太子,就这么看着臣女欺压百姓?今日要是我们不在,即便是那几人让了位置恐怕也少不得一顿刁难了。”
李治笑容微敛,轻叹一声:“正因为是太子,才更不能轻易露面。不过……”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这个崔琳啊,我还真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倒是有趣。”
张柬之眼珠子一转:“贵族不都是这般的烂货,还要亲眼所见不成?”
“哈哈哈哈,是极是极。”李治哈哈大笑,再回头看向窗外时,眼神中已是杀气腾腾:“你我兄弟,想法子把他们办上一办。”
二人相视而笑,继续饮酒叙旧。
窗外春风拂过,带来阵阵香,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浮梁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天,只是彼此心中都明白,长安城的春日,远比浮梁的后院要复杂得多。
酒至半酣,李治忽然正色道:“柬之,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张柬之举杯:“此去经年,幸得重逢。往后风雨,你我同舟。”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少年时许下的诺言,回声清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