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小女福宁好福气 > 第八十章,送贺小姐,上路
    第一件,要对梅玥好一些。
    她是远嫁,夫君也不在身边,时间长了难免会难过。
    贺小姐拉着她的手,“当时她生敏学,娘拼了命也要让你哥哥回来,就是怕她会产后抑郁。”
    抑郁,这是多新鲜的词啊。
    福宁理解了很久才明白。
    第二件,贺小姐要火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人都求个全须全尾的去,只有她,要福宁将她一把火烧掉,随风而逝,不要立碑。
    在身边人的眼里,贺小姐就是疯子。
    但苑福宁默默的应了。
    要什么,她都应。
    福宁眼里有泪,“你要回去了吗?”
    贺小姐摇摇头,又点点头,目光逐渐变得深远,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以前。
    贺小姐:“我这一生...娇生惯养的长大,高考的时候是省状元,上了大学又遇到了好老师,一路顺顺当当的进了科研所。”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穿越时空竟然真的被我弄成了。”
    “只可惜,来了回不去。”
    “不过好在...不用受疼就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儿。”
    苑福宁的娘在她五岁时大病了一场,没熬过来。
    她贺程然一睁眼便有个乖巧的孩儿,可不是幸运吗?
    她想摸摸福宁的头,但是手指连带着小臂的骨头都生疼,根本抬不起来。
    福宁弯下腰,将她的手捧着,放在她的头上。
    就像小时候,贺小姐趴在她的床边讲故事。
    贺小姐声音很虚,“我问过她..”
    “在后院被困了这么多年,死后还想在那身子都翻不过来的木盒子里躺着吗?”
    “我和她说...”
    “你要是同意呢,就让院子里的松树多落下几个果子。”
    她看着福宁笑了笑,眼底也有泪,冰凉的手指尖点了点她的手心。
    “就是你中举那年,一颗果子都没掉下来。”
    一滴子泪从眼角划到唇边。
    “所以,我同意,你娘也同意了,就寻个地方,让我们随风去吧。”
    贺小姐的手从她的头上垂了下来,忽然就一阵猛烈的咳嗽,原本苍白的脸都多了几分血色。
    等那股子难受劲儿过了,贺小姐闭上眼睛,任福宁攥着她的手。
    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她在这个叫大周的朝代生存了十年。
    十年其实做了不少事。
    苑家清高穷困,她白手起家开了两家铺子,每年少说有七八百两。
    女儿到了上学的年纪,她和书院院首据理力争,从此有了第一个女学生。
    她甚至还参加了科举。
    那是永初元年的第一场女科。
    她一个理科生,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啃三年书本就敢进考场。
    甚至还觉得自个儿发挥良好。
    奈何当年竟无一人录取,可惜啊。
    没能混个官当当。
    想做的事情太多,但原身体质奇弱无比。
    人生最后的三年,她几乎不能长时间站立,走上几步就得歇歇。
    到底是被困在这四方宅院里了。
    她看着福宁,目光柔和的能滴出水来。
    “你这样好的孩子,便是扶州知府也能做,你比我强太多了。”
    她最后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摸了摸福宁的额头,松解了她紧紧蹙着的眉。
    “好孩子,别累着。”
    先是苑晗,再是俞长君,后又是她。
    福宁心里得多苦啊。
    十五岁,还是个小孩儿呢。
    她还想替福宁擦擦眼泪。
    但手指还没点到,忽然就觉得浑身一轻,视野黑了。
    只有一双耳朵还能听见。
    她听见,
    福宁哭的撕心裂肺,拼了命的喊娘,她似乎摇晃着自己的手,她在祈求着,求她快点醒过来,求她睁开眼睛。
    贺程然忽然就笑了。
    傻孩子啊。
    说了多少遍要叫贺小姐。
    世界突然就静了,
    福宁的声音慢慢传来,带着些许哭腔,呢喃着,“贺小姐,回去了...就忘了吧。”
    你说的科研我不懂,但你爱的,我也想让你拥有。
    这四角天不该困不住你。
    女子也是天上翱翔的鹰。
    你教导我的话,我也想送给你。
    一瞬间,贺程然像被雷击了似的,她想哭,也想笑,想放声大笑,她多年的苦心教导没白费。
    福宁就是顶天立地的第一好女儿!
    她眼底慢慢渗出泪。
    到底是要说再见了。
    苑母过世时,苑昶还在前线拼命,信送不到前线,苑福宁也不想送。
    后事是福宁一手操办的。
    先是父亲,再是师兄,等到母亲时,她已经很熟练了,甚至连白君正先生来送灵的话都能一字不落的重复几句。
    贺小姐想火葬,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不成。
    福宁和陈真想了个办法。
    棺椁照样走流程抬走,墓碑上写着娘亲原身的名字,贺六娘。
    旁边是苑晗的位置,依旧空着。
    虽然白君正替她起了几卦,卦象显示苑晗早已不在人世。
    但她不信。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顶多算个失踪,凭什么不清不楚的给人说就死了。
    娘亲棺椁落葬的当晚,
    她、陈真再加个胆子比老鼠小的白明珠,三个人赶着马车一路往城外走。
    山坡上,她点了一把火。
    送贺小姐,
    也送娘亲。
    苑福宁揉了揉眼睛,抱紧了被子,把头埋了进去。
    贺小姐能来了又走,季思问不能吗?
    她有点头疼。
    陈真扶着她慢慢躺下,就像个母亲似的拍着她哄着她,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眼角划过泪珠子后,呼吸逐渐匀称。
    她深深叹了口气。
    姑娘这是心里惦记着呢。
    容毓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睡得不踏实,又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是酒楼里的小掌柜的,春茶一直没人来取,两个上好的罐子就摆在柜台里。
    他日日守,日日盼,但那姑娘就是不来。
    天黑时,他心烦意乱的,不等爹娘打算自己先回家。
    扶州书院门口围了一大堆人。
    他心里想着取春茶的姑娘,半点也不想凑热闹。
    忽然就有人拽住了他。
    是俞长君。
    活蹦乱跳的,年轻貌美的,十分着急的俞长君。
    他都没来得及吃惊,自然而然的就从嘴里喊了三个字。
    “长君哥?”
    长君哥...
    他该叫俞先生的,可这三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
    俞长君特别特别着急,指着人群里一个小小的上蹿下跳的影子,“你武功好,快把她拉出来!”
    都没等他再说什么,后背被猛地一推,挤进了人群。
    他下意识抓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往后退。
    退出人群后,那小身影在气头上,猛地给他一拳。
    正打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