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垂眼看她手里的茶盏。
半天都不吭声?。
宋矜觉得有些恼, 怎么就总是这样!
他方才与傅琼音在一处时,倒是相谈甚欢的模样。怎么,难道她是什么很难相处的人吗?
“傅娘子一向钦佩你。”宋矜低声道, 心口发涩。
谢敛放下手里的茶盏。
朝她看过来。
青年乌浓的长睫低垂,像是没听懂她话中深意, 只说道?:“茶沫差不多了。”
宋矜原是等着他回?答的。
闻言, 骤然回?过神。
建盏内茶沫雪白?, 已然咬盏。
宋矜连忙放下茶筅, 开始点茶。但她忍不住觉得窘迫, 谢敛都不回?答她的话,她为什么要?自寻苦恼问这些。
她认真地勾画着图案。
谢敛比她更认真几分?。
他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乌黑的眸子专注。
席间的其余人也悄悄看着两人。
昔日的京都, 不少?闺中女?郎都悄悄关注过谢敛。没办法,毕竟他年少?成名,又?生得清隽冷峻, 品行也被京中的同窗交口称赞。
宋矜虽然名声?也不错。
可……可她的父兄背负着贪污的重罪,声?名狼藉。作为罪臣之女?,背后?又?没有家族作为依仗, 又?是个自幼放养的病秧子。
比较起来,实在有些不般配!
再说了, 两个人都是极其无聊的性子。
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夫妻之间能有什么情趣?
也许是相敬如“冰”罢了。
事实上, 看起来也似乎是如此。
两人之间几乎不说话, 只是宋矜要?什么之前, 谢敛已经抬手将器具递了过去, 倒很称得上默契。
但两人都气度出众,气质类似。
一来一回?, 十分?般配。
有女?郎忍不住想,谢敛这样好的品行……即便是没有几分?感?情,对待宋矜瞧着,倒很是尊重。
京都纳妾养外室的郎君那么多,反倒不如这对夫妻。
再说了,两人相识于微末。
应当经得起风风雨雨。
少?女?们都在关注谢敛和宋矜,想些什么,也忍不住和身边的人议论。
傅琼音听着她们的讨论,原本的心无旁骛渐渐退却,变得心浮气躁起来。
她的手微微一抖,茶盏内勾出的梅花便有些歪。
傅琼音深吸一口气,抬眸朝着谢敛看过去。青年低垂着鹤颈,清隽的目光落在宋矜身上,眼都不眨。
她面无表情收回?了目光。
谢敛重视宋矜,那又?如何??
他想要?手握权柄,推行新政,就必须与傅家缔结关系。
不止是祖父有求于谢敛,亦是谢敛有求于祖父。这么论起来,反倒是宋矜身为宋敬衍的女?儿,才应该与谢敛划清界限。
再说了,宋矜性情怯弱无聊。
和谢敛都搭不上一句话!
傅琼音思及此,渐渐专注起来。
无论如何?,她作为傅家唯一的女?儿,都会?以?家族利益为重。
祖父希望她能嫁给谢敛,那等谢敛和宋矜和离,她履行便是。若是谢敛真的能放弃新政,不做薄情负心的人,那也是他的事。
但以?她对谢敛的了解。
新政是谢敛的政治抱负,绝不会?有人为了儿女?私情,舍弃志向。
傅琼音傲慢地扫视两人一眼。
远处,宋矜勾画完最后?一笔。
傅琼音同时也推出茶盏。
两人的茶盏一并被端到中间,其余女?郎们纷纷上前欣赏。两人的功底审美都好,尤其是宋矜的图勾得极好,一时间分?不出高下。
女?郎们面面相觑。
但很快,她们又?默契地有了想法。
茶无高下,但人可以?分?高下。
傅琼音是当朝首辅家的女?公子,在京都是众星拱月的人。反倒是宋矜,父兄贪污受贿,至今还背负骂名。
再说了……
傅琼音有意与宋矜斗茶,就是为了给宋矜下马威。
她们和傅琼音来往,也都是蓄意讨好。这么一说,她们该怎么做,就很显而易见?了。
“我?瞧着,傅娘子的茶沫色如白?雪,更胜一筹。”有女?郎说道?。
其余人正有此意,连忙附和。
闻言,傅琼音下颌微抬。
傲慢地看了宋矜一眼。
看见?傅琼音高兴,其余女?郎纷纷上前,对傅琼音的茶交口称赞。一时间,大家都簇拥着傅琼音,场面极其热闹。
饶是傅琼音往日被奉承习惯了,也忍不住唇角微掀。
她面上,仿佛对这些夸赞不以?为意。
实则忍不住觑向谢敛。
谢敛坐在宋矜身侧,两人远远地坐在人群外,正在说着话。隔得太远,傅琼音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但瞧着氛围很融洽。
傅琼音气恼地收回?目光。
“你们惯会?夸我?,平日如此就罢了,今日倒不必如此捧着我?。”她扫视身侧的女?郎们一眼,微微一抬下巴,当着所有人的面看向谢敛,“不如,让谢大人来做点评吧。”
女?郎们被说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