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灌进来?。
衣衫早被冷汗浸没, 谢敛冷得紧按住矮几,勉强没有?打寒噤。
饶是再狼狈的模样,都被宋矜瞧见了, 他仍旧难以压抑本能的窘迫。然而,不等他挣扎着开口, 女郎的身体再度靠了过来。
暖意骤然涌过来, 谢敛心口一颤。
他艰涩地松开手, 喉间发疼, 才勉强挤出一段音节, “……沅娘。”
她?捂耳的手松了松。
“没有?人追我们了。”宋矜嗓音很轻,像是怕吓到了他一样,却?始终都没有?松开手, “你别怕,这里靠近田地,已经有?人来?灭火了。”
谢敛说不出来?话。
她?所说的话, 一个字一个字传入他耳朵,他费神辨认是什么意思。
宋矜又说:“衡田制是民望所归,他们越是这样闹事, 其实反而是让新政推行得更快些。就算是闹事,我瞧村民也不放过?他们, 省得先生费心费力镇压……”
谢敛想状似平常地和她?交谈。
但他听不太懂,也措辞不出来?句子, 只能沉默着。
女郎又絮絮说话。
谢敛僵坐在她?怀里, 只觉得暖意源源不断涌来?, 令他松弛了几分。
“谢先生。”她?顿了顿。
小指无意一划, 揩过?他的面颊,又贴上来?。
两人不仅靠得近, 还坐得太过?暧昧。谢敛尝试着挪动身体,然而对?方仿佛误以?为他在颤抖,立刻捂紧了他的耳朵,额头抵在他额头上。
她?的呼吸洒在他鼻梁上,“别看。”
谢敛失神片刻。
氅衣厚重?,早已隔绝了光线。
他在迟钝的木僵感中,缓慢闭了眼,终于松开了紧按的矮几。
“这些人,暂时?不能镇压。”谢敛终于措辞好这句话,在意识几乎再次归于模糊前,他本能追问,“……你受伤了吗?”
宋矜说:“没有?。”
谢敛无形松了口气?,再次回神。
确实靠得太近了,几乎面颊相贴,经不起?一点颠簸就会?越界。他挪动腿想要避开一点,女郎仿佛猛地意识到什么,骤然松开了手。
她?受惊般往后,指尖轻颤。
宋矜向来?羞怯。
谢敛身形再次僵住,只装作毫无觉察,艰涩而迟缓地道:“但岭南一带匪患盛行,要想改革,必须要彻底解决……”
女郎衣衫窸窣作响,小心翼翼挪开。
然而两人坐得太近,车内位置又小,她?被氅衣绊得好几次摔进他怀里,终于才重?新拉开距离。
她?呼吸急促,时?而气?恼。
谢敛喉结微颤。
“要招安?”宋矜问。
谢敛逻辑稀碎,回答不上来?。
氅衣早被她?不小心扯下来?了,借着月色,他能看清女郎浮着红晕的脸颊。她?似乎也很窘迫,坐得十?分端庄挺拔,微微仰着脸看他。
触到他的目光,猛地低头。
谢敛想起?来?,刚刚两人额头相贴的时?候,她?也该是微微仰着脸。
他无声抿唇,冷汗顺下颌滴落。
“你知道有?人埋伏,才特意来?接我?”她?却?忽然问道,也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似的追问,“既然知道有?埋伏,为什么以?身犯险?”
谢敛回答不上来?。
他只顾自道:“兴许要招安。”
宋矜就望着他。
冷汗一道一道渗出,谢敛都不知道聊到哪里了,自然也说不出来?别的。
“总不能让你犯险。”谢敛有?些僵硬地回答,避开了她?的目光,“我自幼就怕火,这么多年?,也不见什么长进。沅娘不要见笑就好。”
宋矜仿佛怔了一下。
她?小声说:“我知道,我以?为先生什么也不怕。”
谢敛沉默片晌,只说:“喜怒怨憎,没有?谁躲得开。”
“我就不见你怨憎过?谁。”她?很小声地反驳了声,掀起?车帘往后看一眼,这才抿唇轻笑,“今日才觉得,先生也会?生气?,也会?害怕。”
想到两人相处的画面,谢敛心内叹息。
他从?不在乎这些。
但真被宋矜这样清晰看出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是不由难堪。
往日她?总怕他、敬他、好奇他,提起?京都追捧过?他的那些人。越是如此,他竟然忍不住有?些难堪,宋矜所见的他确实狭隘、怯懦。
“……是。”他艰难道。
女郎唇角翘起?,眸子发亮,“我很高兴谢先生能这样。”
谢敛的本能看她?。
宋矜语调压低,“若是新政成功,千年?万年?都有?人把先生当做圣人。但我只把你当做活生生的人,反正,我是没法把你裱起?来?的。”
明明是玩笑的话,她?眼底却?透着隐隐的期盼。
谢敛眉头深蹙,尚且沉浸在思绪当中,没能回过?神来?。
终于,谢敛抬起?脸。
他语气?平静而滞涩,“我母亲是自焚而死,在我面前,我未能拦住。”
女郎愕然望着他,一瞬间失了神般无措。她?几乎是下意识倾身,想要做些什么,却?又僵在原地缩回手,轻声道:“我……我不是问……”
谢敛喉间紧得发疼,字是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