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嫁给落魄反派后 > 第29章 相思引(二)
    宋矜是有些懵的。
    但谢敛递过来一截红丝线, 她只好接过。
    她盯着这碗水,却有些窘迫。
    因为多病的缘故,体温常年偏低, 到了冬日自己睡根本暖不起来。因此她自小就是和蔡嬷嬷一起睡的,蔡嬷嬷胖乎乎的, 身上十分?暖和。
    每到换季, 她还咳得厉害, 根本睡不?好。
    翻来覆去, 失常彻夜难眠。
    她其实怕自己睡觉有点不?老实。
    但……
    确实更怕与男子靠近。
    而且谢敛似乎, 察觉到了她的毛病,才如此谨慎克制。宋矜想通这?一点,心中的紧张少?了许多, 还?有些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愉悦。
    见谢敛似乎在等她安置,宋矜连忙将红线系好。何况谢敛正迁就着她,她心里有了底, 自觉朝着里侧躺下了。
    她小心盖好被褥,将系了线的手放在侧面。
    “怕黑吗?”谢敛问她。
    若是旁人,她必然?不?敢熄了灯与对方共睡一榻。但偏偏是谢敛, 哪怕本能抗拒男子靠近,她心里却信得过他……再说了, 她熄灯了睡不?着。
    于是宋矜摇头?,“不?怕, 熄灯。”
    青年似有些惊讶, 却还?是熄了灯, 在她身侧躺下。
    视觉衰减, 其余知觉便敏锐起来。
    身侧的人合了眼,一截系了丝线的手腕安静搁在身侧。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灯光, 她能看到上面深浅不?一的伤痕,蔓延往上。
    她心口砰砰,跳得有些快。
    从她的角度,甚至能看到谢敛衣襟内,层叠狰狞的伤痕。但青年合衣而眠,面色平静,呼吸安稳,看起来比谁都平和。
    宋矜不?知为何,有些焦灼。
    本能翻身侧睡,手腕间?的丝线一拉,拽到了对方。
    “还?是害怕?”谢敛问。
    宋矜回过神,她又?将脸转过来,两人之间?隔着一盏风吹都皱的水碗。
    她不?算特别害怕,但身体确实还?僵硬,心脏急促跳动。暗夜里一切都变得模糊,宋矜察觉到谢敛似乎要做什么?,连忙伸手去拉他。
    “不?必,我不?害怕谢先生。”
    宋矜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谢敛的肌肤很烫。
    她被灼得指尖一颤,险些松手。
    于是谢敛没了动作,安静躺在她身侧。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变得十分?绵长。宋矜终于确定他不?出去,连忙收回手,也觉得脸颊发烫,将脸埋入被褥闷声道:“我睡了。”
    她侧向谢敛这?边,系着红线的手腕落在两人中间?。
    不?知过了多久,宋矜的紧张终于褪去一些,在极度的疲倦劳累中一下被拽入梦乡,竟然?真的睡着了。
    睡着去,谢敛似乎应了她声。
    宋矜闻见浅淡的苏合香,觉得心头?既紧张,却又?莫名安稳,忍不?住舒展了眉眼。
    谢敛一直没有睡。
    他以为身侧的女郎会害怕,谁料她真的睡了。她睡着的样子很乖,脸埋在乌发和被褥间?,手却并不?听话,似乎在睡梦中找寻着什么?。
    好几次,都软绵绵搭在他肩头?、腕上。
    仿佛随时都要贴过来了。
    谢敛无奈,替她拉了几次被子。
    窗外蹲守的差役一直没走,谢敛半夜起来了一次,等到再进房间?。他浑身潮冷的雨气,发尾也被淋湿了,于是在黑暗的房间?内站了会儿,这?才上床。
    女郎这?会儿睡得刁钻,脸几乎睡在了他的枕头?上。
    只差一点,就打翻了那?碗水。
    谢敛看着床榻,无奈了片刻,还?是小心系上了丝线,在她身侧睡下。
    女郎的呼吸扫过来,有些烫。
    她或许是察觉到了人,迷迷糊糊将脸送过来,要往他身上贴。
    谢敛轻轻推了她一下,女郎蹙起眉,鼓弄了几句什么?,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她像是小动物?一般,轻轻晃了一下他的手,又?蹭到他颈窝。
    温热柔软的肌肤骤然?相贴,带起一阵酥麻。
    谢敛喉节微滚,伸手按住她的额头?。但立刻,他便觉察出宋矜的体温不?对。他原本就因为受伤,浑身一直在发热,但宋矜竟比他还?要烫一点。
    他起身点了灯。
    果然?,女郎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唇瓣有些干。
    似乎因为难受,纤长浓密的眼睫染了层水雾,仿佛随时就要滑落眼泪来,楚楚可怜。
    “宋娘子。”谢敛唤了声。
    女郎毫无觉察,只是蹙着眉,呼吸有些凌乱。谢敛去找了湿帕子,替她盖在额头?上,但即便如此,宋矜的体温还?是越来越高?。
    窗外又?晃起影子来,谢敛抽出墙角的火签放在脚边。
    坐在宋矜身边,替她擦拭手心和脖颈。
    因为手不?老实,女郎的手腕已经被红线勒出红印子。谢敛无奈,伸手去替她解开,对方却握住了他系着线的手,紧紧攥着手指不?松开。
    她是纯然?的难受,攥着他的手时紧时松。
    潮湿滚烫的体温传递过来,连他指腹都不?由渗汗,有些说不?出的黏糊。
    “阿嬷……”她又?唤。
    谢敛不?做声,哪怕是秦念,他都没有照顾到这?个份上。
    但睡着的宋矜,远比秦念还?会撒娇,会将脸贴在他掌心,迷迷糊糊低咳,眼睫上湿润的水珠,“……别走……我怕。”
    谢敛僵坐在她身边,没有抽回手。
    风雨声越来越大,窗外的影子越来越多。
    谢敛伸手,拉起被褥将她盖好。
    他才要起身,女郎肩头?微颤,竟然?惊悸一下醒了过来。
    她茫然?地看着他,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呼吸停顿,浑身僵硬得一动不?动。握住他的手指没了力气,潮冷的汗溢出来,她鬓边都渗出层细汗。
    一瞬间?,宋矜惨白得仿佛虚脱。
    在缄默中,她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起来,好似如梦初醒。一瞬间?,她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伏着被褥有气无力地呼吸。
    “抱歉,我……”谢敛温声。
    女郎怯生生收回手指,却又?忽然?晃动了一下手腕,红丝线便扯了一下他。谢敛垂眼,目光落在她白莹莹的手腕上,一绺红线格外绮丽。
    他瞧着那?旖旎的一痕印子,后觉有些不?妥。
    宋矜却烧得蔫蔫的,含糊解释,“不?知怎么?,就醒了。谢先生不?用管我,我换季失常发热,捱一捱兴许就好了……”
    谢敛一面留意门外,一面捏紧了火签道:“你安心睡。”
    她忽然?看了他一眼。
    “我不?做什么?,”谢敛有些局促,微晃了一下腕间?红绳,“放心。”
    她却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说道:“是有变故?”
    因为发烧的缘故,她嗓音都带着淡淡的软和沙哑,瞳仁也有些涣散。又?困得厉害,明显是撑着精神头?,谢敛便将水碗递到她唇边,摇头?道:“我与你一起睡。”
    对面的女郎打了个呵欠,小口小口喝水。
    她后知后觉地往后挪了挪,脸越来越红,小声给自己挽尊,“可能是枕头?被我睡跑了。”
    谢敛于是答,“是。”
    “……”她咕哝了句什么?,把脸往下藏了藏。
    灯没有熄灭,谢敛合衣躺在她身侧。他意识其实也不?算很清晰,但连日?高?热下来,反倒是忍耐力变得强了许多,只觉得人有些恍惚。
    他身上还?带着潮气,女郎的呼吸却仿佛扑腾扑腾冒热气。
    两人之间?隔着一碗水。
    谢敛盯着那?碗水看了一会儿,心道还?好。
    身边多了个人,谢敛也不?太适应。
    尤其还?是个格外娇气病弱的女郎,他哪怕再克己奉礼,总会在无形处唐突了她。他就合目守在她身侧,听着夜雨,防备着屋外的人。
    直到天?将将亮,外头?宋矜的仆人也开始起了。
    谢敛才稍微松懈,真的睡了过去。
    宋矜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水碗。
    昨夜她迷迷糊糊,还?以为照顾自己的人是蔡嬷嬷,本能粘了过去,是绝无可能睡得很老实的。但偏偏,这?碗水保持得十分?良好,一滴也没有泼。
    她发了会儿呆。
    片刻,她就察觉到了不?对。水碗的位置被移了,被移到了靠近谢敛的方向,而此刻谢敛几乎谁在床沿上,呼吸沉稳地睡着。
    他睡得十分?端正,已经端正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宋矜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敛。
    人人都说谢含之如何心狠手辣,他对别人狠不?狠她不?知道。
    但无论怎么?看,对自己倒是挺狠的。
    因为谢敛还?睡着,宋矜无法起来。
    她昨夜发了烧,虽然?被照顾着退了烧,此时却还?浑身酸软乏力。宋矜靠着枕头?,没什么?念头?地打量谢敛,盯着他清正凌厉的眉眼发呆。
    昨夜成亲了,眼前人是她的夫婿。
    还?是她忌惮得不?得了的谢敛。
    宋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伸手极轻地探了探谢敛的额头?,果然?他的热度一直没有退下去。因为睡觉的缘故,领口也松了些,能看见伤痕蜿蜒的锁骨。
    她手指往下,轻轻地掀了一下他的衣襟。
    几乎是一摸到布料,她就心虚。
    青年眉间?微蹙,纤长乌黑眼睫颤动。
    乌发衬得他面色白到几近通透,毫无血色,便有种破碎的非人谪仙感。宋矜本就是鬼使神差,并非有什么?贼心,立刻蜷回了指尖,老实放在身侧。
    她收回目光,思考自己带来的药物?。
    时间?紧急,其实她买到的东西不?够全,只能凑合着用。
    花了一会儿,她想好了如何搭配用药。
    身侧的谢敛过了会儿,便醒了过来。他几乎是第一眼,便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宋矜正巧也等着他醒来,说道:“洗漱了,我给你上药。”
    谢敛欲言又?止,然?后点头?。
    宋矜便觉得,现在的谢敛是真的非常好相处,十分?君子谦谦。
    “我先起来,沅娘再洗漱穿衣。”
    谢敛又?与她说,明显是避开她穿衣,免得令她尴尬。宋矜拥着被褥,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没由来有些想笑,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侧过身去。
    听见谢敛腕间?锁链脆响,忽然?有些气愤。但青年动作从容,窸窣穿好衣衫,解开了腕间?的一道丝线,提醒了她一声便出去了。
    宋矜一时间?,从他身上觉察不?出半分?怨愤。
    她就又?有些难过。
    宋矜穿了件杏子红八幅裙,雪白对穿衫子,披了件织金眉子对襟窄襦。头?发不?太会梳,更不?会什么?妇人样式,她折腾了半天?,彻底挫败了。
    她推了门,想悄悄喊蔡嬷嬷。
    可一露脸,迎面撞上的还?是谢敛,她披着乱糟糟的头?发有些脸红。
    “我去唤蔡嬷嬷。”谢敛一愣,说道。
    宋矜眼巴巴看着他,只见谢敛眼底却有几分?笑意,她的脸越来越红,一下子将房门关上了。但外头?的谢敛脚步一顿,忽然?又?朝门口走了几步。
    他隔门,低声问:“沅娘,怎么?了?”
    宋矜背对着门,闭了眼。
    她想,自己从前怎么?会这?么?忌惮一截木头?……
    大概是瞎了眼吧。
    饶是如此想着,宋矜还?是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连眼前都有些发花,身上酸软无力,带着说不?出的不?得劲儿。
    她靠着门,忽然?赌气,“不?要叫蔡嬷嬷,我自己可以。”
    过了一会,她以为谢敛走了。
    于是快步走到镜子前,挑起几根发簪,学?着蔡嬷嬷那?样,将全部头?发都梳了上去。她不?太熟练,折腾半天?,才察觉谢敛竟进来了。
    她险些松手,对方却垂眼。
    语气无奈:“我帮你。”
    宋矜的手一下子松了。
    通过菱花镜子,看到的还?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但他惯来认真,乌黑如绸缎的长发落了满地,在他手里也渐渐乖顺起来,被一绺一绺地堆在了头?顶。
    但靠得太近,宋矜有些正襟危坐。
    她肩背有些僵硬,对方袖子拂动过,带起浅淡的苏合香。偶尔指腹滑过后颈,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更令她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宋矜觉得自己得分?神,于是问道:“谢先生是给秦娘子梳过头?吗?”
    谢敛摇头?,“不?曾。”
    她心跳咚地一下,脆生生闷响。
    这?种感觉另宋矜有些莫名,她想了又?想,干巴巴哦了声,“梳得挺好的。”
    谢敛固定好发髻。
    他手里拿着发簪,打量了一眼,端详她的脸。
    宋矜明知道他在看发髻,心神却不?安稳,慌忙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那?双适合提笔调琴的手,本该古板地用在案牍间?。此时拿着支碧莹莹的玉簪,日?光下透出剔透灵动的光彩,迟疑替她簪在何处。
    “右边。”宋矜说。
    她有些使唤谢敛的心虚感,却双手交叠在膝上,微微偏过脑袋。
    果然?,谢敛便温和地按着她说的,将碧玉簪插好。
    谢敛一低头?,便撞上少?女笑盈盈的眼睛。
    记忆里的宋矜很少?笑,盖因撞见的时机不?对,她那?双十分?美丽的秋水眼里,总是含着压抑的愁绪。此时微微一笑,便如清露般动人。
    他指尖微颤,心神恍惚。
    瞧见少?女不?画也细长的眉,有些仓促避开目光,免得逾矩。
    “朝食好了,有忌口吗?”谢敛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到措辞。
    女郎摇了摇头?,说道:“应当?没有。”
    她一动,鬓边流苏坠子便轻轻敲击出细碎的响。
    谢敛嗯了声,折身朝着外头?走去。身后的目光却还?追着他,想必还?在担心他的伤,果然?又?听她说:“我想好如何配药了。”
    “好。”谢敛说。
    门关上,春日?里微冷的风吹过来,他合了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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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矜出来时,蔡嬷嬷刚刚回来。
    她拽了个人,气哄哄朝着谢敛走来,问道:“谢大人……这?人非说,是你的小厮,我可记得你是没什么?小厮的。”
    毕竟,作风简朴到这?个地步的人也不?多。
    蔡嬷嬷无比笃定。
    宋矜和谢敛一样,都朝着那?人看过去。
    非要说,确实是个老熟人不?错。但宋矜第一次见他时,他背着死去母亲,简直恨谢敛恨到要扑上来,生生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不?可。
    但又?偏偏,昨日?出城前……
    只有这?青年与他的几个流民?同伴,买了茶水来给谢敛。
    她不?太明白其中周折,但也颇为欣慰。
    因为政变之前,谢敛防备的并非真的流民?,而是扮做流民?混入京城的叛军。而以他的为人,当?然?没必要害真的流民?,反倒说不?准顺手做了点什么?。
    ——否则,眼前的青年不?会冒着生命危险,非要闯进来送谢敛一盏温茶。
    “你来这?里做什么??”谢敛皱眉,嗓音清冷。
    青年一瘸一拐,满身都是淤青,拧着凶恶的眉头?,说出的话却十分?老实,“我爹娘、小妹,都在逃荒的路上死了,只剩我一个人。你救了我,还?救了我那?些病得要死了的同伴,我愿意跟随你。”
    谢敛淡声:“我不?需要人跟随。”
    宋矜若有所思看向青年,当?日?闹事的不?止青年一人,恐怕送去流民?所之后都得救了。
    但本朝所设置的流民?所,其实十分?粗陋,安置的都是一些地痞无赖。这?也导致流民?所的小吏收入极低,在此当?差的也都不?是善辈,所以根本不?可能帮忙治病,顶多是给口粥水喝。
    除非谢敛私下有安排,或是交代。
    几乎是顿时,宋矜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不?由也有些感触。
    撇除掉皇陵案的缘故,她嫁给谢敛保他,也有些博弈的意思在里面。但此时此刻,她渐渐了解到一些新的东西,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赌错。
    谢敛其人,
    并非是该被口诛笔伐的佞臣。
    她安静看着青年,并不?干涉谢敛的决定。
    但青年也四处睃巡后,忽然?猛地朝着她跪了下来,咬牙磕了三个头?。
    在宋矜阻拦不?及前,抬头?盯着她,哀求道:“宋娘子……您劝劝您夫君吧,我是真心愿意跟随,现在也无处可去。但我打架很厉害,若是遇到了有心人,我必然?拿命保护谢大人。”
    宋矜措手不?及,要去扶他又?缩了手指。
    她只好看向谢敛。
    她的夫君坐在桌前,正低头?给她盛粥。
    盛好了粥,又?给她单独用洗过的碟子,捡了几只小馒头?给她。青年沉默应着她的目光,读懂了她的企盼,却又?垂眼思索了会儿。
    “我的性命不?比你的金贵。”
    “如今洪灾刚过,有许多荒地可领。另外新政推行,分?地的政令比往年更宽容,找地方落脚便是。”
    这?话是全然?的为他指了路。
    不?带半分?藏私,也不?带半分?傲慢,真心诚意地为对方做建议。
    宋矜微微一愣之后,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涩。
    她端起谢敛为她盛的粥,又?看了青年几眼,最终还?是劝解道:“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自己将来的子孙着想。岭南偏远荒蛮,多少?官员外放过去,都受不?了瘴气死在那?。你我不?过是罪人,或许根本到不?了那?里,便……”
    这?话并没有故意吓唬他。
    宋矜早在出发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谢敛看了她一眼。
    宋矜只当?做不?知道,又?劝道:“人离乡则贱的道理,你比我知道。”
    “我知道,”青年紧紧握拳,牙根咬得作响,仿佛随时有血泪要从他眼底落下来,“我爹娘、小妹,这?一路都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白眼和坑害。但我知道,我还?是愿意。”
    既然?如此,宋矜就不?能说什么?了。
    她看向谢敛,说道:“谢先生。”
    谢敛手微顿,似乎是因为她这?句称呼。
    他终于抬起头?,打量面前的青年,眸子一如既往的深沉冷淡。既见不?到傲慢,也见不?到感动,只让人觉得冷冽刺骨,有种超然?物?外的寂静。
    良久,他问道:“值得吗?”
    这?话像是荒原里一股冰冷刺骨的风,刮擦而过。
    宋矜心口猛地被捏紧,抬起眼朝着青年看过去。
    青年几乎不?做思考,膝行几步,跪在谢敛面前,朗声说道:“以谢大人的对我的大恩大德,就是粉身碎骨,也值得!”
    她松了口气,手指微颤。
    “留下他吧,谢先生……我看有人与我一起看着你,我也安心不?少?。”
    抬头?时,她终于对上了谢敛的眼睛。
    如二月初见时,帘栊夜深处。
    他也是这?样深沉冷淡的目光,那?时她觉得深不?可测,藏着难以触碰和理解的冷漠。
    此时恍然?觉察,
    这?冷漠更多的,对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谢敛微微皱眉,却又?没有说什么?。
    眉眼和语气再度温和起来,带着令人自怯的宽厚,没什么?喜怒地与他说:“先吃朝食,将身上的伤包扎了,再上路。”
    他却不?肯再看她。
    宋矜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