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女帝游戏攻略 > 第209章 莫嫌旧日云中守6
    步入八月,不知怎的,战况不理想,连带着京城也骤然变得多雨多风,草木飘摇、乌云压城,满城风雨。
    皇城内外,人人不安。
    上至天子官员,下至贩夫走卒,皆有所忧虑,就连深宫之中不懂朝政的赵澄,也连着数日噩梦惊醒,寝食难安。
    连空气都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仿佛预示着什么大的变数,即将要来临。
    瑞安二年八月十五夜,上柱国赵文疏病逝。
    这位历经数代帝王、被先帝亲封为上柱国的赵大将军,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斥候,靠着勇猛与果决杀出累累战功,成为一代名将。
    拜将封侯,又尚公主,恩荫子孙,赵氏一族方有今日地位。
    如今的赵文疏早已垂垂老矣,但威名不减当年,依然被朝堂上下尊敬着,就连天子也让他几分。
    他病逝了。
    当夜,天穹雷鸣阵阵,大雨滂沱,赵将军府上上下下哭成了一片,消息连夜在京城散开,传入各个达官贵人耳中,也传入了皇宫。
    正在批奏折的姜青姝怔住了。
    “你说什么?”
    邓漪道:“就在一个时辰前,上柱国病逝了。”
    这么快。
    原以为赵老将军还能撑一些时日,想不到就这样病逝了。
    而且是这个时候。
    对赵家最不利的时候。
    姜青姝立刻搁下笔,淡淡说:“都下去罢,不必伺候了。”
    “是。”
    邓漪带着宫人全部退出去之后,姜青姝才打开实时,果然看到一大片滚动的字,犹如湍急波涛一般朝她眼前飞快涌来,并不断地被新冒出来的字刷下去,速度之快,堪称前所未有。
    她意念微动,按住滚动的字幕,一行行往下看。
    【上柱国赵文疏过世了,神策军大将军赵德成伤心不已。】
    【上柱国赵文疏过世了,淮阳大长公主姜施晴伤心不已。】
    【上柱国赵文疏过世了,金吾卫将军赵玉息伤心不已。】
    【上柱国赵文疏过世了,右领军卫中郎将赵玉凛伤心不已。】
    【上柱国赵文疏过世了,乔郡夫人卢瑛伤心不已。】
    【……】
    赵家上下,包括那些跟随赵家作战多年的武将,皆沉浸在哀痛悲伤里。
    姜青姝眼中飞速过滤掉这些,径直看向更重要的信息。
    【户部尚书崔令之正在府中写奏折,骤然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顿时兴奋不已,认为这是上天要帮助自己为儿子报仇。】
    【户部尚书崔令之写了一封信,连夜冒雨起身,亲自去司空张瑾的府邸。】
    【刑部尚书汤桓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感到胜券在握,开始筹谋接下来的行动。】
    【司空张瑾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并没有什么神色波动,只觉得是意料之中,命人叫了左右卫大将军暗中来张府一趟。】
    【太医署医丞方嘉石正在家中安睡,突然有高手暗中潜入家中,将他打晕捆走。】
    姜青姝想,赵文疏的过世相当于一个信号,先前她还能碍于上柱国劳苦功高不能直接对赵家下狠手,现在唯一的借口也没有了。
    所以方嘉石被带走了。
    他是揭发赵澄的关键人证,下次出现,只怕就是在她面前了。
    这些人都坐不住了,特别是崔令之。
    自从丧子之后,这个平日里还算勤恳本分的户部尚书,如今只一心想着除掉赵家,为最疼爱的儿子报仇。
    崔氏一族祖上多为清风劲节的文臣,乌衣门第,百年风骨,纵使争夺权势,也很少做出太过没有底线之事。
    可叹为了仇恨,竟冲昏了头脑。
    并且还恨错了人。
    赵家满门武将,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十六卫中,姜青姝觉得,仅仅靠赵德元战败、赵澄假孕这两件事,还不足以完全有把握毁灭赵家,假孕之事说大了是满门抄斩的欺君之罪,但往小了说,也可以当成后妃争宠去处置。
    张瑾的行事风格是什么?
    ——斩草除根,雷厉风行,便是有一丝可能萌芽的威胁,皆会扼杀得寸草不生。
    此人能在朝堂之中永立不败之地,便是因为他杀得够狠,够干净,永远不会给对手任何喘息的余地。
    他一定还有后手。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姜青姝扶着额头仔细沉思,想得都有些头疼起来。
    暗中联系武将……
    要想让赵家全族皆灭,永无翻身之地,难不成是……让赵家成为下一个谢氏一族?
    姜青姝微微一惊。
    她脑子转得飞快,继续朝着这个方向深想……赵老将军病逝,按照他在朝中的威望分量,就算她贵为皇帝,也应该亲自去吊唁。
    而她一旦出宫,那变数就大了……
    她眉头紧锁,继续往下翻实时。
    【御使大夫宋覃正在写弹劾赵家的奏折,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想起上柱国为国征战的累累功绩,突然停下了笔,惋惜哀叹不已。】
    【大理寺卿郭晓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想起从前年少入仕时曾受过赵文疏的恩惠,内心颇为不是滋味。】
    【京兆府录事参军霍元瑶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虽与之感情不深,但依然因为大昭失去这样一位武将而感到惋惜难过。】
    【鸿胪寺董青正在衙署彻夜忙公务,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起身对着窗外的大雨沉默很久。】
    【尚书右仆射郑宽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在府中来回踱步,觉得要出事,派人暗中通知尚书右丞裴朔,顺便监视崔张赵等府邸的动静。】
    【雷雨天气巡逻侍卫少,尚书右丞裴朔正打算借机暗中出城,临行前得知上柱国赵文疏过世的消息,只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尚书右丞裴朔连夜出城,见到了布衣赵玉珩,与之在灯火下交谈许久。】
    【……】
    这些讯息,实在是太多了。
    姜青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
    看完这些,她突然深刻地明白,和张瑾这样的人成为对手,有多艰难。
    他没有对她做什么。
    可从头至尾,他都是她最有威胁的敌人,无论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连跟他说话都很困难时,还是如今被他喜欢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张瑾现在的爱情度应该是九十。
    他喜欢她,千辛万苦地迈过了那道身为兄长和权臣的心理障碍,可无论如何对她爱不释手耳鬓厮磨,剩下的那十个爱情度,也一直不涨。
    也许,那是他最后给自己留的底线。
    姜青姝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
    “来人。”
    守在外面的邓漪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把梅浩南叫进来,顺便再把戚容也一道叫来。”
    片刻后,梅浩南和戚容都来了。
    更深露重,雨声冲刷着耳膜,殿外树影飘摇。
    姜青姝披衣端坐,平静地看着他们,说:“朕要你们去办一件事,这件事会很危险,只有交给你们来办,朕才信得过。”
    梅浩南隐隐感觉到天子话中的沉重严肃,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神色微凛,低头道:“请陛下吩咐,臣定会竭力完成。”
    “朕明日要出宫去赵将军府,其中或许会有变数,朕要梅将军去找一个人,若时机得当,便——”
    她字句一顿。
    “——刺杀朕。”
    “什么?!”
    此话一出,下面二人近乎同时抬头,大惊失色,甚至惶恐地跪了下来。
    梅浩南瞠目结舌,霎时感觉血液冲到颅顶,惶恐不安又不知所措,“陛下,陛下龙体贵重,便是给臣一万个胆子臣也做不出伤害陛下的事……”
    戚容也又懵又迷茫,抬起一双湿润乌黑的眼睛,满是不赞同地望着她,“陛下,请您三思,无论为了什么,切不可拿龙体来儿戏。”
    他们都觉得她疯了。
    姜青姝目光掠来,眼神平静如无风的湖面,嗓音幽淡:“不必紧张,朕并非想不开,朕是要你派人去刺杀张司空,至于动机嘛……”
    她一手支着下颌,闭目似是沉吟,须臾,又不紧不慢地说:“张瑾树敌颇多,又逼得赵家没了活路,刺杀自是家常便饭,不过,这一剑会被朕挡下去。”
    不过,她惜命,也不会为了个男人赌这么大。
    哪里值得。
    所以……
    她睁开眼,漆黑水亮的眸光瞥向戚容,温声问:“戚容有没有办法,让那一剑看似严重,但不会真的伤到根本?”
    天子遇刺,自然是宫中太医诊治,到底伤得怎么样,也要看他们怎么治、怎么说。
    戚容低头沉思,大脑飞快运转。
    很快,她点头,“臣的确有办法,只要下手之人注意好位置,不伤及心脉之处,只是稍许皮外伤即可。陛下只要事先服下丹药,可令失血变多、头晕无力、面无血色,看似症状严重,但实际上丝毫没有问题。”
    梅浩南却尤为不赞同,当即按捺不住扬声道:“不可!陛下!万一有什么意外,哪怕只差毫厘,那陛下也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还请陛下打消这个念头!”
    相比于害怕有个万一的梅浩南,戚容却比较平静理智。
    她很相信陛下,并且,医者对用药有着绝对的自信,自从竹君出事后,戚容愈发意识到这皇宫看似是陛下的皇宫,实际上隐藏在深处的危险无法预估。
    就像她明明发现竹君可能是被人害死的,邓大人却提醒她不要声张,怕她引来杀身之祸。
    哪怕是备受圣上器重的太医,也没有办法保证性命。
    所以,陛下一定也有诸多无奈吧。
    要怎么选择,也一定是她自己权衡过后的结果。
    戚容微微直起身子,咬字清晰道:“只要梅将军这边不出问题,臣有九成把握。”
    姜青姝:“好。”
    那就博这一把。
    前提是事情倘若真的如她所猜想的那样,会发展到那样一个地步,她就会让张瑾知道,他自以为胜券在握,也有失策的时候。
    但若是她想多了。
    那自然再好不过。
    ——
    赵文疏去世的消息前一夜已经被一些人提前得知,第二日一早更是传遍所有人的耳中。
    将军府一片缟素。
    无数文臣武将纷纷登门吊唁,就连百姓之中,也不乏有人听闻赵老将军去世而悲伤痛哭者。
    宫中,贵君赵澄听闻祖父去世,亦是悲伤得险些没有站稳。
    好在很快,御前就来人,叫他一道和圣上出宫吊唁。
    只是……
    “方太医呢?”赵澄一边更衣,一边问身边人。
    宫人们面面相觑。
    往常这个时候,方嘉石一大早就会来请平安脉。
    但他没有来。
    不知怎的,赵澄忽然不安起来,连忙催促身边宫人:“你快去太医署看看,若是方太医在,速速把他请过来。”
    赵澄尽量拖延时间,再多等等,只是那宫人好不容易从太医署折返回来了,却神色古怪地说:“贵君,不知怎么回事,方太医今日一早没有进宫,太医署那边也在派人去问是怎么回事。”
    赵澄的脸色白了白。
    那边,紫宸殿又派人来催,叫他尽快启程出宫。
    赵澄只好慌慌张张地派人继续去调查方嘉石的踪迹,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他,他自己换好衣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不妥,也往腹部绑好了微微显怀的软枕,才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景合宫。
    赵将军府里里外外皆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天子和贵君亲自到时,每个人面上也有泪痕,穿着白色孝服跪下行礼。
    如今赵家与天子关系微妙,前几日赵德元战败刚被革职,如今天子便亲自登门参加葬礼,朝中文武百官也几乎都来了,包括那些前不久刚弹劾过赵家的大臣武将。
    张瑾、崔令之、郑宽等人,也都在。
    气氛不可谓不微妙。
    姜青姝满脸悲伤之色,亲自搀扶起跪在地上的人,叹息道:“不必多礼,上柱国一生为国,令朕钦佩,如今失去柱国,是朕之不幸,亦是大昭不幸,朕是来送别老将军。”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
    赵家人的忠诚度都很低了。
    17,23,9,—10,—3……
    即使赵澄就在她身边。
    赵德元的夫人、赵玉珩的母亲卢氏眼睛通红地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陛下,看到她身边站着的赵澄时,神色忽然有些恍惚哀伤。
    她想起自己还在战场上的丈夫、以及那个早逝的儿子。
    她甚至还记得去年春天,她进宫探望三郎,陛下与三郎之间情投意合的样子。
    她以为她的夫君将继续建立功业,而自幼亏欠的幼子,在经受颇多无奈牺牲之后,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也许这便是帝王家罢。
    帝王亲自祭拜赵老将军,随后,宰相与众臣也纷纷上前祭拜,赵氏一族上上下下便站在一边低着头抽泣,哭泣声此起彼伏。
    姜青姝看向一边脸色有些苍白的赵澄,问:“阿澄可是不适?”
    赵澄在想着方嘉石的下落,恍惚不安,正在走神,骤然被陛下问及,他怔了一下,勉强笑道:“臣……臣只是有些乏力,不碍事。”
    “那可不要撑着,去歇一歇罢。”
    “谢陛下。”
    赵澄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去了。
    只是一出去,他就立刻叫来左右亲信询问:“究竟找到了人没有?”
    亲信摇头。
    那人支支吾吾道:“贵君,听说方太医昨夜家里似乎出了一些事……今日人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
    赵澄猛地一惊,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难不成……他被人抓走了?怎么会,怎么可能有人敢公然……”他喃喃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亲信道:“奴派人打听到,昨夜方太医离宫时就有些匆忙慌乱,还有……前几日,您先前派人去联络过的那几位太医似乎都……看见我们就绕着走……奴怀疑这事是不是败露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了。
    赵澄彻底慌乱了起来。
    另一边,尚书省的左右仆射祭拜完,张瑾便转身来到女帝身侧,看着静立不动、似乎在出神的姜青姝。
    【贵君赵澄得知方嘉石不见了,意识到自己假孕的事即将败露,慌乱不已。】
    “陛下?”
    男人目光清润平静,轻声唤她。
    她回过神来,偏头对上张瑾的眼睛,眼眸黑亮,“司空有话要说?”
    张瑾凝视着少女好看的眼睛,不自觉将嗓音压低得温柔,缓缓说:“臣今日在来将军府的路上,偶然救下一人,此人身份特殊,声称有要事要禀报陛下,陛下现在能否抽空一见?”
    是方嘉石。
    姜青姝仰头朝他笑,“好呀。”
    她转身过去,关掉实时之前,最后扫了一眼最后一行新跳出来的话——
    【贵君赵澄知道假孕的事情要败露了,害怕自己担忧很久的事真的要发生了,强烈的恐惧让他慌不择路,跑去找父亲神策军大将军赵德成,告诉其真相。】
    赵德成听下人说赵贵君要见自己,便径直去了,谁知刚踏入屋子,就看到那少年哭着跪倒在他面前。
    “你还怀有身孕,这是干什么?!”赵德成连忙要让他起来。
    “父亲!”
    少年执着地跪在地上,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他哭得满脸是泪,浑身战栗着,痛苦道:“我错了……我犯错了,我骗了父亲和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