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女帝游戏攻略 > 第201章 崔弈7
    她摸了他的头。
    一边摸,一边还笑着说:“还是灼钰乖。”
    灼钰一怔。
    他立刻仰起头。
    听到她半开玩笑的话,感受着她手指轻柔的力道,少年漂亮明亮的乌眸焕发出璀璨的光彩,灼灼地望着她。
    方才心里有多嫉妒酸楚痛苦,现在就有多受宠若惊、狂喜无措。
    他往前挪了挪,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她的广袖。
    “陛下……”
    她笑着看他一眼,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动静吸引走。
    那边,崔弈已慢慢走了过来。
    灼钰眼底的悸动瞬间荡然无存,目光再次变得极为阴毒恐怖。
    崔弈徐徐踏入凉亭,看到坐在案前的女帝。
    她今日一身鹅黄,长裙窄袖,乌发松松挽起,一半散垂在肩后,配上这张年轻干净的脸庞,颇带几分懒散意态。
    但她抬眼看过来时,柳叶眉眉梢微抬,上挑的眼尾带有几分凌厉,又不失帝王的尊贵威严。
    “竹君来了。”她淡淡一笑。
    这少年微微一滞。
    他没想到她今日穿得这样随意。
    也是。
    近来天气炎热,帝王服饰又沉又闷热,她在这边避暑,自是随性些。
    和他平时见到的陛下有点不一样了,但很好看,崔弈和她对上视线,心潮骤然泛起丝丝涟漪。
    少年微微垂睫抿着唇,笑容竟有些腼腆温柔。
    他朝她施了一礼,低声说:“臣拜见陛下。”
    “竹君过来,是为何事呢?”
    “近日天热,臣想着,西方还有战事,陛下操劳国事殚精竭虑,极易躁动上火,便请教戚太医用几味药材做了清火养神的甜粥,臣亲自尝过,口感也甚好,也许陛下会喜欢。”
    崔弈笔直地站着,拂袖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将粥呈上来。
    姜青姝:“你有心了。”
    崔弈轻笑:“伺候好陛下是臣的本分,只要陛下能喜欢臣做的东西,臣就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他眼眸弯弯,笑吟吟地望着她,眼眸映着天边的晚霞,好似盛满了一片温柔的暖光。
    姜青姝对上他的眼睛,少年唇角的笑意又加深几分。
    “陛下尝尝?”
    “好。”
    她低头,浅浅尝了一小口。
    “味道不错。”
    “陛下喜欢就好。”崔弈见她不排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担心她不喜欢甜食,事先也四处打听过,不过女帝的喜好实在难以窥探,就连御膳房的人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们倒是对裴右丞喜欢什么了如指掌。
    崔弈就干脆做养生滋补的药粥,至少他花的这份心思,是别人所没有的,陛下对待忠诚的臣子都那般好,自然是个体谅旁人的君主。
    她慢慢喝粥,崔弈便一直在边上看着。
    他沉思片刻,主动道:“陛下,臣这几日处理六宫事务,下令削减了各宫的开支,但顾忌贵君肚子里的皇嗣,便额外准许景合宫一切份例照旧,只是方太医令年事已高,方太医既要照顾家中父亲,又要负责贵君,总有疏漏之处,臣在想,要不要多加派一位太医照顾贵君?”
    姜青姝闻言,微微抬眼。
    瞧瞧。
    这就开始了。
    她一边饮粥,一边语气平淡:“竹君说的有理,只是此事,贵君之前早就与朕提过,他孕期敏感多疑、处处小心,信不过其他太医,方太医最近医考表现优异,医术上也是足够的。”
    崔弈:“是臣考虑欠周。”
    她笑了笑:“你也是好心,你比贵君行事更为稳重,后宫事务交给你,朕很放心。”
    崔弈听到她肯定自己,心中暗道:陛下直接毫不拐弯抹角地说他比赵澄稳重,就相当于是在明面上直说,觉得他很适合继续执掌凤印。
    看来父亲说的没错,陛下是真的中意他做君后。
    赵澄就算是真孕又如何?陛下终究没有被他抓牢。崔弈现在还不适合太过主动,等他做了君后,才可以一步步离陛下更近,届时,他也未尝不能像先君后一样创造帝后佳话,也助家族一臂之力。
    崔弈心头高兴,含笑垂睫,“臣也只是为陛下分忧,臣入宫之前,父亲叮嘱臣许多次,要全心全力侍奉好陛下。”
    “看来崔卿往日对你的教导很用心。”
    姜青姝看着对方稳操胜券的样子,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笑容不达眼底。
    崔弈立即道:“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臣自然也是。”
    他的言语间,还是一心向着家族的。
    姜青姝又和崔弈说了一会儿话,崔弈便告退了。
    他离开之后,邓漪才说:“臣有些看不懂了……”
    姜青姝抬头看着她,“看不懂朕为什么还要捧他?”
    邓漪点头:“陛下今日又这样直接称赞竹君,只怕没一会,那话又要传得人尽皆知了,陛下帮他这样造势,再这样下去,如今后宫之中,只怕无人能阻碍竹君封后了。”
    邓漪坚信,姜青姝并没有真的想让竹君做君后。
    这方面,邓漪最了解陛下,当初她刚来御前伺候的时候,因为利用职位之便和朝臣走得近,就被杖责得丢了半条命,从此她就明白——在君王跟前,你可以不聪明,也可以犯错,但唯独不可以弄权。
    内官尚且不能勾结朝臣,更别说后宫干政了。
    贵君任性些陛下都能容忍,但竹君太聪明,对朝局都了如指掌,想走先君后的老路没有问题,可惜他面对的不是一个需要外戚帮助的傀儡皇帝。
    邓漪说完,就听到陛下笑着说:“你说的对,后宫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从一开始,朕就没指望宫里有谁能争过他。”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灼钰,瘦弱单薄的少年乖巧地倾身,伏在了少女的腿上。
    这少年一直很安静,像一只蜷缩着一团任由抚摸的小狗,睫毛的阴影静静地覆在脸颊上,像蝶翼一样微微颤动。
    没有人知道,他心思活络着,一直在听女帝和身边的内官说话。
    邓漪:“宫里没有……陛下难道是指……宫外……”
    姜青姝但笑不语。
    ———
    回宫之后,崔弈继续调查赵澄。
    他调查得很细致,但是,他在后宫的势力有限,又怕动作太大引起陛下的注意,所以,他必须借助一些更强大的力量。
    正因如此,他才跟张司空提赵澄。
    张司空势力庞大,想调查一个小小的赵澄,简直易如反掌。
    张瑾听崔弈提醒,的确留了心,这个孩子已经碍眼太久了,不能再留,所以,他吩咐人去调查赵家和整个太医署是否有来往,很快查到,有一部分较为年迈的太医署老太医收了一部分贿赂。
    这些人暗中操纵考题、泄露答案,助方嘉石升了医丞。
    崔弈查到了蛛丝马迹,推测出了结果,但拿不到证据。而张瑾直接动用权势对他们家族施压,令其不得不亲口承认。
    紧接着就是确定赵澄没有怀孕。
    方嘉石出宫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人迷晕,醒来时已置身荒郊野岭。
    方嘉石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劫持宫里的太医,怕是不要命了。
    当他看到黑暗中缓步出现的张司空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张瑾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看着被五花大绑不断挣扎的方嘉石,嗓音冷淡,“给你两个选择。”
    “交代来龙去脉,或者,今日死在这里。”
    为什么堂堂一品司空,会亲自去查一个侍君肚子里的孩子,而且连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这么狠辣直接?
    别人不理解。
    只有张瑾知道,自己有多急切想知道答案。
    他急需证明赵澄是假孕。
    她和别人有了孩子,万分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甚至因此分心,这成了张瑾的心结,他若亲自动手除掉那个孩子,被她知道,也少不得对他生气。
    为了一个赵澄,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值得。
    如果赵澄是假孕,那真是上天助他。
    想从一个人嘴里撬出真话来,张瑾有无数手段,很快,方嘉石就哭喊着招供了。
    “我说!我说!是赵贵君让我助他假孕,他说快显怀的时候就会寻机流产,只要我能助他博宠,黄金百且不论,他能保我在太医院不被那个戚容压一头!”
    张瑾闭了闭眼。
    很好。
    赵澄是假孕。
    她和别人没有孩子。
    张瑾何其高兴。
    夜色暗沉,月光被黑云遮蔽,唯有火把照亮四面摇曳的树影,犹如张牙舞爪的鬼怪,落在对方眼里,如此阴森可怕。
    张瑾的身影伫立在那儿,雪白的面庞被蒙上一层浓黑的阴影。
    方嘉石蜷缩在地上,惊骇地望着他,嗓音剧烈地打着颤,“司……司空……我都说了,求求你……我都说了,你放我一马吧,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说……”
    张瑾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睥着他。
    “假孕欺君,你横竖都是死罪。”
    “待东窗事发,你只要一口咬定是赵澄胁迫于你,我自会为你求得一线生机,你父亲也不会受到牵连。但若你敢事后反咬我一口,我会让你死无全尸,你可明白?”
    轻飘飘的话,却令方嘉石遍体发寒,他拼命点头。
    张瑾拂袖转身,嗓音平静。
    “放了他。”
    ……
    此时此刻,赵澄还不知道,所有人都已经对他虎视眈眈。
    崔弈暗中调查许久,从确定赵澄是假孕开始,赵澄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了。
    崔弈与父亲暗中互通书信,谈及此事,父亲令他切勿轻举妄动,先不要立刻揭发。
    现在揭发,赵德元还在前方打仗,陛下一定会有所顾忌,说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死的就只有一个赵澄。
    关键是要击垮赵氏一族。
    他们还有更深的筹谋。
    “战局焦灼,赵德元迟迟未传捷报而来,镇西军此番遇到伏击受到重创,又与赵德元两军难以会和,赵军粮草只能再撑不足一个月,我看马上,朝廷还要再派增援。”
    张府之中,张党几位武将正在私下商议。
    左武卫大将军蔡古道:“若再要增援,我便主动请缨,这次陛下应该不会再揽了。”
    “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
    崔令之说:“蔡将军若无必胜之计,搅和进去也难抢先机,不如再细细商议。”
    葛明辉道:“我倒是有一计,最好令赵德元战败,我们再顺理成章挽回局势,就是不知道成不成?”
    “葛将军不妨直言。”
    ……
    张府的密谋到了深夜,与往日许多次一样,这些朝廷命官行事隐蔽,无人察觉。
    张瑾心情甚好。
    自知道赵澄并没有怀她的孩子,即使她暂时还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有个未出世的孩子,等时机成熟,他就会让她知道。
    看,赵澄也骗她。
    她说赵澄至少真心可贵,愿意为她忍受十月怀胎之苦,可那是假的啊。
    人性,就是如此卑鄙不堪,潜意识里,无非是自己难以心安理得地去达成什么,所以急于证明别人也不能,以此自我安慰。
    一遍告诉自己不愿怀孕才是清醒的,可一边,又还是不受控制地去想起她的话。
    也许她知道真相后,会伤心。
    两次期待孩子,最终等来的都是失望。
    ——也许他可以不让她这么伤心,也许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很多次张瑾与她缠绵时,脑海中都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荒唐。
    他怎么这么想。
    他每次都立刻掐灭了这个想法。
    “在想什么?”
    怀中的少女伸出手,感觉他走神,揪了揪他的脸,男人偏头躲开她的手,又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角。
    怀中的人,软得像一团棉絮做的。
    棉絮浸了水,沉甸甸软绵绵地腻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咬他一口挠他一下,他却感觉到更深切的快感。
    他怎么搂紧、亲吻、挑—逗,她都不抗拒,张瑾才终于知道,她居然有这样可爱无害的一面,和平时倔强虚伪、满腹心机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心都要被她浸软了。
    男欢女爱,竟是这样令人欲罢不能,沾染上了欲望的泥沼,便将人越拖越深,根本没有办法恢复清清白白的样子。
    他低眼看着她。
    “臣在想,臣还学过一些……”
    “……你到底看那些东西看了多久啊?”
    “没有很久。”
    张瑾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学了几个月,那一定会被她拿来嘲笑,只是说:“臣学东西……一向很快。”
    话音刚落,就听到她嗤嗤地笑了起来。
    张瑾:“……”
    昏暗的宫室中,素来清冷自持的男人,因为她突然的笑声,耳根罕见地染上一丝难堪的薄红。
    好在,烛火昏暗。
    她看不见。
    他垂头,散开的乌发盖住红透的耳尖,眼底压抑着浪潮,“陛下笑什么。”
    “朕在笑,权倾天下的张司空,也会为了朕偷偷去学这种取悦人的招数。”
    她扬唇笑着,眸底明亮。
    他继续低头,鼻尖挨着她的鼻尖,呼吸可闻。
    “那……取悦到陛下了吗?”
    “你猜。”
    她蔫坏,明知道他这么想听,就是不告诉他。
    张瑾有时在想,自己在她跟前,早已无自尊可言,他已经将最深处的东西全部剥开来给她看,可她呢?她的内里到底是什么,他似乎窥见了,却又不确定。
    不过,好在她还清醒。
    这样,他也还不至于被蛊得连心都挖出来给她。
    那一夜,又是极尽缠绵。
    这些日子,邓漪早已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为什么之前不温不火,突然就上头得这么厉害……但邓漪还是熟练地遣散周围的人,尽可能做好保密。
    有时,里面的动静尚不可闻,邓漪站在外间,看到那抱着玩具的少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只有在别人走过来时,他的指尖才动一动,勉强假装是在玩玩具。
    邓漪知道,侍衣心里不好受。
    邓漪有时可怜他,主动帮他收拾好偏殿,哄他去歇息,明日一早再送他回宫。他却哪里也不走,只愿意守在陛下门口,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本来大病初愈身体就弱,他那样执拗地坐在一片黑暗里,精致的五官毫无生气,脸色惨白,如同地底爬出来的鬼。
    他听着里面微不可闻的动静。
    想象着里面在发生什么。
    少年的指甲嵌进木质玩具里,终于硬生生地抠掉一片指甲。
    鲜血淋漓,却感受不到疼。
    少年死死盯着食指殷红的血,眼底也渐渐被血填满。
    杀意在心口叫嚣。
    可是怎么办呢?
    要怎么除掉他们……
    灼钰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哪怕不能杀了他们,他也不要让他们好过。
    夏日逐渐步入尾声,蝉鸣依然吵闹不休,与往日一样,清凉殿外的亭子内,司空又与天子独处,堂而皇之。
    灼钰现在身体弱,因最近总是睡不好觉,前一夜又受了凉,额头开始发烫,竹君离开不久,他便突然难受起来。
    姜青姝见了,吩咐掌事宫女于露:“把侍衣带回眙宜宫吧,叫太医来瞧瞧。”
    于露:“是。”
    于露小心扶着灼钰,起身离开。
    灼钰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崔弈朝这边过来。
    他停下脚步。
    “侍衣?怎么了?”
    扶着他的于露见他不走了,疑惑地唤了一句。
    这少年垂着眼睫,虚弱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在路过崔弈时突然一个趔趄,朝他身上倒去。
    “啊!”
    “侍衣!”
    “竹君!您别没事吧……”
    一干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就连崔弈也一时不备,被这小傻子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一跤。
    这少年脸颊烧得发红,整个人浑浑噩噩晕晕乎乎,连站都站不稳,于露慌慌张张地搀扶住他,唯恐惹怒竹君,连连低头道歉道:“竹君见谅……侍衣他生病了,这才不小心冲撞竹君……”
    崔弈自然不会跟一个傻子计较,并且陛下也很宠此人,他何必在此闹不愉快,徒徒显得自己不大度。
    便温声道:“无妨。”
    “多谢竹君。”
    于露这才扶着侍衣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崔弈继续去往凉亭的方向。
    只是他觐见完陛下,转身回东宁宫的路上,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随身的玉佩不见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可是竹君的母亲留的遗物……”阿满在一边迟疑道:“明明出来时都好好的,这是何时丢的?我们也都没注意……难道是喝茶的时候,落在陛下那儿了?”
    崔弈沉默。
    若是不立刻折返回去找,万一被其他人捡到……
    一个玉佩尚不严重,可他的随身之物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日后有人以此来栽赃陷害他,少不得出事。
    在这方面,崔弈比任何人都谨慎。
    “回去找罢。”崔弈说。
    崔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这一去,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