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凌江玥和蔺峥穿上防护服，过去看了眼。
尸体周围的地上确实有一层很浅的灰，像松树的粉抖落一地，但颜色却更偏向石头。
这里杂草落叶满地都是，不注意看根本注意不到。
蔺峥取了一些用来现场做分析，然后进去看尸体。
尸体果然不太好看，半张脸都腐烂了，身体皮肤和衣服黏在一起，身上还有埋葬虫在兢兢业业守护着自己的食物。
当然，有埋葬虫的地方也有其他常见的食腐生物，场面确实让人有想呕吐的冲动。
凌江玥才看了一眼，就被蔺峥的手掌捂住了眼睛。
“怎么？”她两手抓单杠似的握住他手腕，想往下拉。
“很难看。”
蒋雨行在边上翻白眼。
他当初刚进特调处的时候，第一起案子就出了人命，他看着尸体吐得吃不下饭，那时候尊敬的蔺队长可没这么温和，冷着张脸说必须尽快适应，还让他围观尸体解剖……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泪先流。
他心里不平横，凉凉提醒：“你把她眼睛蒙住了，人家怎么观察？我们就等她当探测仪呢。”
蔺峥淡淡瞥他。
凌江玥顺势把蔺峥的手拉下来，小声跟他说：“我能看，上次青姐给我看的那些照片也挺恶心的，我都没吐。”
“嗯，你……”
蒋雨行抢在前面提醒：“千万别夸真勇敢啊，不然我也要吐了。”
蔺峥刚到嘴边的话被他恶心人的提示给堵了回去，吃了活泥鳅似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对着他踢一脚：“滚。”
“好嘞我这就滚。你还是让珈姐来和你们一起欣赏尸体吧，我和许嘉言去找人。”
原来目的在这儿呢，凌江玥弯眼笑。
警方带来的法医正在检查尸体，看见他们过来，松口气：
“你们就是特调处的？案子转到特殊部门就好，凶杀自杀我都能帮忙，但这个我真的爱莫能助，人身上长植物，完全违反了现在的科学定论。”
林珈：“想象成蘑菇肺会不会好点？”
法医：“那也是长肺里，怎么会长到外面来？他现在就像团薄膜包裹着的营养土，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芽要突破薄膜长出来了！”
对，人身上长草，这才是特调处接受这起案件的最大原因。
蔺峥拿了把法医的镊子，蹲下去拨开遮挡查看尸体。
眼眶里的眼球干瘪又有些奇怪的凸起，原本的玻璃体成了粘稠的液体，里面似乎真的有芽要冒头长出来。
而且在尸体的后脑勺处，也有这样的凸起。
“死了多久了？”他问。
法医：“按照这个腐烂程度，在半个月左右，但这里的腐生生物太多，会加速腐烂，真实的死亡时间可能需要推后，大概在九天前或十天前。”
林珈：“死在这儿十天都没人发现，也没人报警？”
法医：“还得用dna和最近报失踪的案件对比才能知道。”
凌江玥也跃跃欲试提出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太多，是指那些埋葬虫吗？它们一群群出现在这里不正常？”
法医耐心解释：“埋葬虫不是所有地方都能看见的，而且不仅它们数量多，其他腐生生物数量也多，比正常的山林死亡案件数量要多一倍。”
“可能是因为地域习惯，”蔺峥环视周围，“攀枝市内有多个少数民族，其中彝族最多，藏族也有，上山时我看见那边有村子，是彝寨？”
林珈：“对，何家村是彝寨，不过也有藏族离得不远。你是想说天葬？”
天葬？凌江玥跟着仰头看周围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被穿透进来的光线晃了下眼睛。
蔺峥道：“不只是天葬，自然葬都能引起腐生生物的聚集，只要时间一久就会让分解者习惯聚集在这里。这里高林密布，又有很高的裸岩，树葬和天葬应该都盛行过一段时间。”
法医就在本地工作，连忙说：“对对对，市里这几年在推行节地生态葬的殡葬形式，葬草藏树葬，不过有很多市民无法接受，还是会按照之前的习俗来。”
“天葬是什么？”凌江玥又冒出脑袋来问，她对这些没接触过的信息都挺感兴趣。
法医正好也想说，一见有听众，说得更来劲。
“天葬是藏族蒙古族等少数民族的丧葬形式，因为他们相信人死后灵魂要脱离肉体，需要通过飞鸟来转世，所以他们会把尸体经过一系列的仪式后进行解剖，再放在空地上让秃鹫或者其他飞禽走兽吃了，意为升天。”
“很多职业天葬师解剖能力特别强，就是因为这个习俗，藏医学历史上的外科学术也非常发达。”
凌江玥露出文盲受到教育普及后的惊讶神情，惹得法医谈兴大起。
林珈和蔺峥对视一眼，摇头笑笑。
他们两个忘年交在聊天，蔺峥继续检查着尸体，手上换了把手术刀片，准备切开后脑勺上的凸起看看里面，刀刃刚触碰到皮肤，凌江玥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里面有东西，活的。”她的视线转移过去，盯蚂蚁洞似的盯着那块皮肤说，行为稍显不正常。
法医侃侃而谈的兴致暂停，瞪大眼睛看着她。
林珈：“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特调处的特邀顾问，属于奇人异士类型。”
法医：“……懂懂懂，我懂我懂。这个，具体是……能隔着皮肤看见活物？”
林珈：“天机不可泄露。”
蔺峥不理会他们的对话，手稳稳悬着，看了眼手腕上纤细的手指，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它们变活跃了。”
可是从外表看，并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林珈：“那应该不是虫，不然活跃起来会像衣服里的埋葬虫一样拱来拱去。”
法医：“是植物啊，他眼球里长的那个，像生芽一样的东西。”
林珈：“虫也可能长得像生芽，而且比起人身上长植物的恐怖故事，昆虫寄生眼球更容易接受吧？毕竟昆虫是人类了解最少的群体，很多还没来得及被发现就灭种了。”
法医：“……也是。我不太了解生物发展史，你们继续。”
凌江玥还盯着那块皮肤看，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蔺峥及时抓住她的手：“别乱碰。”
“我只是感觉很熟悉。”和她身体里的邻居很熟悉。
她的手指还是按了上去，就在那一瞬间，尸体后脑勺的皮肤像撑到极致的气球，被里面的东西冲破，有一阵粉雾喷向周围。
蔺峥眼疾手快拉回她，快速退开，林珈拉着法医往下一滚，高声骂一句：“艹！真菌子实体！让所有人都穿防护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