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搭乘添翼城到了嚣都的港口。
菠萝有所感应：“七爷，码头上有几个人来历特殊，咱们不能轻易靠岸。”
八算通过添翼城的眼睛，看到了这几个人的位置：“这个站位相当精巧，东西南北，过往船只，都躲不开这几个人的眼睛，
这些人一会帮着接货，一会帮着接人，看样子像是在码头找活儿干的，其实都是暗桩子（间谍）。”
添翼城绕着嚣都走了一圈，发现暗桩子不少。
这不怪铁百声他们不尽心防御，每天都有上百的隶人通过不同渠道投奔嚣都，鱼龙混杂在所难免。
李伴峰在距离嚣都十里之外的海域里选了个没有船只的地方，离开了添翼城，一路飞向了嚣都。
菠萝驾驶着添翼城在身后跟随，一路原本无事，等李伴峰飞过码头，到了工厂上空，一个船厂干活儿的工人，似乎发现了李伴峰的身影。
那工人仰望着天空，看了好一会。
菠萝一攥拳头：“七爷太不小心了！”
八算问明了情况，倒不觉得是李伴峰不小心：“港口那么多暗桩都能躲过去，到了工厂上边，怎么可能漏了痕迹？我估计七爷是故意的。”
菠萝想了想：“他是有意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行踪？”
八算拿了张白纸，画了框图，做了概率推算：“最近乔毅太安静了，我估计七爷想给他找点事做。”
菠萝想了想：“他会不会对七爷下黑手？”
“很有可能！”八算计算出了结果，“从概率上看，有八成。”
菠萝拿着框图看了半天：“你这是哪国算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八算拿着框图给菠萝仔细讲解：“咱们在小火车上待的时间太长，有些东西都落伍了，这是我从外州的算学书上学来的……”
李伴峰到了皇城里，一株株向日葵上结满了神像，他把神像收集下来，拿出一枚放在头顶，吸取着其中的人气。
其实他可以把人气带走，换个更安全的地方慢慢吸收。
但他此刻就想留在嚣都，看看乔大人会不会来探望他。
待着也是待着，李伴峰拿出来《浮云问驿》，边收人气，边读书。
……
“李七又去了嚣都？”乔毅眉头紧锁，把手里的毛笔扔在了书案上，刚批好的公文，被墨汁染黑了一大片。
年尚游有些担忧，乔毅平时最在意公文，而今发了这么大脾气，这些公文肯定得让年尚游重新誊抄。
这么多公文都沾了墨汁，这得抄到什么时候？
乔毅沉着脸看着年尚游：“这个月收了多少嚣都的奏本？”
年尚游算了算：“八十多本。”
这可不是夸张，各地的隶人都逃往嚣都，几乎所有贵族都受了损失，内阁每天都要收到六七封和嚣都相关的奏疏，半个月下来，真就有八十多本。
贵族们很痛恨嚣都，更痛恨平远亲王，再过一个月，荡寇营就要出征了，乔毅不想惹出事端，可李七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嚣都，这是在往他眼睛里钉钉子。
乔毅道：“要是只有咱们知道这个消息，也就罢了，怕就怕事情散出去。”
年尚游道：“这是嚣城送来的密函，呈给您之前，谁都没看过。”
乔毅摇摇头：“我担心李七故意想把消息散出去，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就怕他来添乱。”
沉默半晌，年尚游看向了乔毅：“大人，要不咱们干脆把他彻底留在嚣都？”
乔毅拿起毛笔，擦了擦笔杆：“你的意思是，杀了他？”
年尚游微微点头：“大军即将征讨普罗州，少个劲敌，肯定没有坏处，
杀了李七，不仅可以稳定人心，还能提振士气，实数一举多得。”
说完这话，年尚游仔细看着乔毅的表情，他感觉他的想法应该和乔毅不谋而合。
乔毅从笔杆摸到了笔锋，墨汁流在手上，把手心染得漆黑。
……
李伴峰坐在皇城里，认真翻看着《浮云问驿》，里边写了一段有趣的故事：
“我是打算去大山的另一边看看，他们都说，山那边有个村子，村子里有好多好看的大姑娘，
那些大姑娘人长得美，心地还善良，要是有能看上我的，没准愿意给我当媳妇儿，我就在山上走，走了好几天，可没想到这座山这么大，
我好像迷路了，我好像绕着这片林子转了好几圈，翻山实在太辛苦了，谁能帮我一把？”
写书的人是旅修祖师，旅修祖师居然能在山里迷路了，还绕着树林子转了好几圈！
李伴峰笑道：“这样的人都能当祖师，我开创个道门，也是迟早的事情！”
呼~
被火笼驹烧毁的大殿一直没有重建，废墟上吹来了一阵冷风，李伴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要来了！
乔毅，你还是忍不住了。
……
年尚游准备好了一队刺客，只等着乔毅下令。
乔毅摩挲着手里的毛笔，笔头都扯的没毛了，这命令还是没下出去。
年尚游不敢催促，只能在一旁等着，等了两个多钟头，乔毅突然问道：“有十成的把握杀了李七么？”
这句话把年尚游问住了：“主公，这世间的事，可都不敢说十成，想杀李七没那么容易，您和他打过那么多交道，有多大胜算，这个属下可真说不好。”
乔毅把毛笔放在了一旁，默默看着年尚游。
年尚游见状况不对，赶紧补充了两句：“主公，就算事情不成也没坏处，咱们哪怕只是打伤了他，一能震慑李七，二能震慑嚣城一众豪强，三能给各方一个交代，百利而无一害。”
“有害处，害处很大！”乔毅走到了水盆旁边，洗掉了手上的墨汁，“无论能不能杀了李七，普罗州都会掀起风波，届时人人备战，会对大军不利。”
做了那么多准备，而今乔毅却说不想引起风波，年尚游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主公，要是李七一直在嚣都待着不走，怕是咱们大商也要起风波。”
乔毅擦干了双手，重新整理了一下公文：“大商的风波，咱们能想办法平息，普罗州的风波，没有人能够平息，他们真要闹起来，就连货郎都平息不下来。”
年尚游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乔毅把公文交给了年尚游：“告诉细作和哨探，多留意嚣城动向，但要严守机密，
批好的公文转送各部，沾了墨汁的公文重新誊抄。”
……
李伴峰在皇城吸足了人气，原本感知到的凶险居然消失了。
乔毅不动手？
他不动手，李伴峰也不能一直在这等他。
他得回去晋升了，先把宅修升到五层，再把玄光诛邪之技学会，等到了鼎野城，天光扫射，必然能派上大用场。
身上已经存不下多余的人气，但神像还剩下一大半。
这是正常的，云上三升四的时候，娘子曾经数过，云上三层的体魄，容不下足够的人气去晋升云上四层，所以晋升云四在理论上不可行，必须要通过云门之技，存储一部分人气，而今四升五的状况必然差不多。
李伴峰回了葫芦村，把神像交给了伴峰子，给了钥匙，让他在一楼一座房子里等着。
这座房子很别致，奶油色石膏墙面，画着翠绿色的葡萄藤，橡木门板镶着金边，门上带着玻璃圆窗。
推开房门，屋子里铺着光洁如新木色地板，一张小床带着白色的帷幔，床边有一张书桌，还有一座梳妆台。
屋子太干净了，伴峰子有点不好意思进去。
屋里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哥哥，进来呀！”
伴峰子小心翼翼进了屋子，在门口附近，靠着墙边，站着不动。
“哥哥，这边坐呀。”一张椅子被无形之力推到了伴峰子面前。
伴峰子摇摇头道：“在下满身尘垢，就不坐了。”
小姑娘好像没听懂：“什么是满身尘垢？”
伴峰子解释道：“就是满身灰尘，会把椅子弄脏。”
小姑娘笑道：“没关系的，楼上来了个姐姐，可勤快了，屋子脏了就让她打扫。”
“呸！”阿雨在楼上啐了一口，“这妮子就是欠管教，以后这些活都得交给她……”
“姐姐！我行了！”
“什么行了！”阿雨吓了一跳，赶紧把天女背在了身上。
她耳朵没有完全复原，没察觉到李伴峰突然出现在了二楼木屋里。
李伴峰道：“人气差不多了，我能晋升五层了。”
阿雨盯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应该不够吧，要是有晋升五层的人气，怕是你不能站着说话。”
李伴峰笑道：“我把一些人气存在了楼下，等晋升到了一定时候，再拿出来用也不迟。”
“你想的还挺周全。”阿雨顺着地板的缝隙，往楼下看了看。
“你想干什么！”楼下小女孩突然喊了一声，阿雨赶紧把身上的天女放下了。
这是宅子给阿雨定的规矩，平时打扫卫生，她去哪个宅子都行。
但天女不能跟着她走，只能留在这座木屋里。
阿雨对李伴峰道：“晋升云上五层，按理说应该在云彩上留下一半身子，替你把人气存起来，等到了晋升的关口，再把身子重新拼合在一起。”
李伴峰想了想自己晋升云四的过程，他只是挨了几剪子：“不用非得把身子拆开吧？”
阿雨笑道：“你不用害怕，在云彩上边一分为二，不会对你身子造成太大损害，别人晋升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是这么走过来的，我不分！”
阿雨叹道：“行吧，你既然有别的手段，我也不勉强你，可我跟你说好了，晋升的过程，人气必须得跟得上，要是卡在一半，人气不够用了，你可有性命之忧。”
李伴峰想了想：“我身上人气满了，要是再加一倍，应该够了吧？”
阿雨点点头：“那肯定够了！”
“那就来吧！”李伴峰拿出一把剪刀，递给了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