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青进了办公室,对何家庆道:“家庆,李伴岭的身份查到了。”
何家庆称赞道:“这么快,说说看。”
“他是和李七一起长大的孤儿,如今在外州,是个普通工人。”
“普通工人?”何家庆盯着沈容青看了很久,沈容青十分平静。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消息么?”
沈容青道:“我还打听到,李七正在做一笔生意,他有一批契书要出手。”
“生意?他把这个叫做生意?”何家庆目露寒光,转而笑道,“这些消息是从哪打听来的?”
“是从张秀玲那里问来的。”
“张秀玲和李七的关系,有那么近么?”
沈容青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听张秀玲亲口说过,李七经常指导他写《玉香记》。”
“李七指导张秀玲写书?”何家庆笑了,“这话你自己信么?”
沈容青道:“开始我也不相信,可秀玲不止一次提起过,《玉香记》这本书很特别,有些东西只有李七能明白。”
何家庆点点头:“我也很喜欢《玉香记》,这本书的确很特别,既然张秀玲和李七的关系如此亲密,你直接找张秀玲去调查,是不是太莽撞了?”
沈容青沉默片刻道:“家庆,我觉得你在为难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从他最亲密的人身上着手,我怎么可能打探得到消息?”
何家庆点点头:“说的有道理,我相信你的调查结果。”
沈容青转身要走,何家庆突然叫住了她。
“容青!你知道李七要卖的契书,是什么来历么?”
沈容青摇摇头。
“我给你看样东西。”何家庆展开了地图,他在那二十九块土地上涂上了颜色,鲜艳而醒目。
看到那硕大的一片地域,沈容青十分惊讶。
“从手足盟成立之初,我就在规划这块版图,二十九块地界,每一块都经过精挑细选,
这些地界上都有足够的资源,有足够的煤炭,有丰饶的矿产,还有肥沃的土地,他们有的和正地相连,但都是花仙庄这类蹩脚的正地,这既然保证了我们不会与外界中断联络,但同时也阻隔了外界对我们的渗透和侵略。”
沈容青看着何家庆规划的版图,不住的点头。
何家庆接着说道:“这些土地,代表了手足盟的未来,它们现在只是新地,等有朝一日它们变成了正地,我会想办法擦去它们彼此的界线,到了那个时候,手足盟将成为普罗州最强大的一股力量,真正能够改变普罗州的力量。”
沈容青十分惊讶:“你之前从没提起过这件事。”
何家庆道“我没办法提起,提起了也没人相信,只会换来讥讽和嘲笑,
我去外州读书之前,根本没有和地头神说话的资格,等我有了和他们说话的资格,一群人盯上玄生红莲,让我没办法回到普罗州,
而今我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继续规划我们的宏伟版图,为此我不惜去内州拼命,
这十六块契书是我的血,是我的信念,是我用生命为手足盟争取到的未来,
容青,这件事你千万不能骗我,千万不能!”
沈容青坚定的回答道:“家庆,我没有骗你。”
“我相信你。”何家庆点点头,让沈容青离开了办公室。
他摸了摸胸前的纽扣,联络上了何海生:“三叔,李伴岭的事情有结果了么?”
“调查的差不多了,他和李伴峰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目前在禅城市一家电子厂打工。”
何海生的调查结果,和沈容青的调查结果一致,这证明沈容青确实没有撒谎。
何家庆道:“三叔,你把李伴岭抓到普罗州,今晚就动手,记住,一定要抓活的。”
没过多久,白武川敲门进了办公室:“何公子,沈进忠答应了,前提是您让他做的事情,他能做得到。”
“能做到,非常的简单,”何家庆压低声音道,“就一件事,明晚让他请马五吃顿饭,地点我来选。”
……
夜里十点,李伴岭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车间,和工友们一起回了宿舍。
这段时间是旺季,每天加班四个小时,一个月做三十天,能拿到八千多块。
宿舍里一共有三十二个人,所有人都睡了,李伴岭还醒着。
他不想那么快睡着,他正在思考自己的明天。
他幻想着自己在货架上摆上商品,各式各样物美价廉的商品,然后他坐在收银台后边,打开大门,开始了一天的生意。
这是他的梦想,每天晚上都要留出来一点时间给自己的梦想,这点时间是他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光。
强大倦意袭来,李伴岭马上就要睡着,一股烟味飘进了房间,李伴岭又有些清醒了。
谁这个时候在走廊抽烟?也不怕被查寝的抓着?
这烟味挺冲的,李伴岭也很想来一根。
他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打开一看,空了。
找那哥们要一根去?
李伴岭下了床,推门到了走廊。
走廊没见人,楼梯拐角那边,有一阵阵烟雾飘了出来。
李伴岭走向了楼梯口,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突然出现了眼前。
李伴岭吓了一跳,仔细看过去,这人有点眼熟。
借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李伴岭看了好一会,惊喜道:“伴峰?”
李伴峰点点头,他收去了宅修的天赋,故意让李伴岭认了出来。
“伴峰,你怎么跑这来了?”
李伴峰笑道:“来这跑业务,听人说这有个叫李伴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就过来看看。”
“你跑什么业务,大半夜过来?”李伴岭看着李伴峰一身西装,眼神里有些羡慕,“你看你这穿的多像样,是干销售的吧?”
“差不多,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出来抽根烟,身上还没带,就想……”
李伴峰给李伴岭递了支烟,李伴岭看了看牌子:“这烟没见过。”
等点着了,抽了一口,李伴岭咳嗽了好半天:“这烟有劲,有点像旱烟。”
说话间,李伴岭不时往两边看:“咱们说话小声点,别让查寝的听见,那小子可不是东西,抓着一回就罚五十,两个多小时白干了!”
李伴峰道:“在这干活是不是特别累?”
“还行,一月大几千块,不少挣,我琢磨这些年攒点钱,然后开个小超市,一边做生意,一边看看书,长长见识,学点东西,我这辈子就够了。”
“开超市得多少钱?”
“我们班长去年就开超市去了,他一共也就花了三十万。”
“你还差多少?”
李伴岭的表情有些纠结,这个问题貌似不该问。
“伴峰,你是不是想找我借钱?”
李伴峰摇摇头道:“这个绝对没有。”
李伴岭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疼:“要借你就说话,我这些年攒了十八万,以前不懂事,挣了就知道乱花,今年再使使劲,我再省着点,应该能攒到二十五万。”
李伴峰点点头:“肯定能攒到!”
抽完了一支,李伴峰又给李伴岭点了一支:“你去看过吴老太太么?”
李伴岭道:“看过一回,她老了,脑子不好使了,一见着我,就叫我李春梅。”
“都抽了春梅了?”李伴峰叹道,“老太太日子不好过呀。”
“也不全是烟的事,我给她买了一盒软云,她还是叫我李春梅,你说咱们的名字都是她给起的,结果她一个都记不住。”
抽完了第二支,李伴峰还想给他点一支,李伴岭摇头道:“不抽了,明天还得上早班,你明天不走吧?”
“今晚就走了。”
“怎么这么着急,咱们留个电话,改天你再来,一定要告诉我,咱们找个地方喝点,我请你。”
彼此留了电话,李伴岭回了自己的宿舍,往床上一躺,翻个身刚要睡下,忽然觉得被子里有东西。
那东西用塑料袋子装的,一块一块的,好像是香烟。
谁大半夜送的香烟?
李伴岭摸索片刻,觉得不是香烟。
他到了走廊里一看,袋子里装的是钞票,一迭一迭的桓国钞。
里边一共十二迭,这是十二万么?
这是谁的钱,怎么放床上了?
李伴岭又惊又怕,却见塑料袋里有个字条:钱收着,开超市。
落款是李伴峰。
伴峰这是要干什么?
他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他人哪去了?
……
李伴峰就在楼梯拐角,看着被丝网困住的何海生。
何海生几次想试着化烟逃走,但却无济于事。
这条丝网是暗能量载体,能限制烟修、水修、泥修的化身能力。
刚才李伴岭看到楼梯口冒烟,这烟确实是何海生冒出来的。
可等李伴岭走到楼梯口,何海生已经被抓了。
暗星局昨晚就派了侦查人员监控这座电子厂,李伴峰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也赶到了现场,一直等到深夜,终于把何海生等来了。
他冲着众人挥挥手,示意出发。
陈长瑞带着治安队员,把何海生押到了车上。
回到暗星局,坐在审讯室里,何海生低头不语。
李伴峰削了个苹果给何海生,又掏了三千块钱,塞在了何海生手里。
“咱们两不相欠。”李伴峰离开了审讯室,一句没有多问。
……
何海生失联了。
在电子厂附近接应何海生的人,看到有不少车辆离开了电子厂,他怀疑何海生被捕了。
何家庆坐在办公室里,接连抽了几支烟。
段树群劝了一句:“家庆,马五那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李七在外州势力太大,我怕他把三爷给……”
何家庆摇头道:“不对马五下手,怎么才能救出来三叔?难不成再去一趟暗星局,把三叔劫出来?”
“可关键沈进忠是个能成事的人么?”
何家庆摇头道:“没让他成事,就是让他请顿饭,要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这样的废物收进来又有什么用?”
……
当天晚上,沈进忠在百乐门定了名伶厢房,请马五赴宴。
地方没毛病,百乐门是楚家和陆家的产业,也是绿水城的招牌,在这吃饭,也符合马五当前的身份。
沈进忠还请楚怀媛和陆春莹作陪,这两人也都答应了。
一切准备妥当,沈进忠带着手下人早早等在了百乐门。
手下人送来消息,马五已经从逍遥坞出发了。
沈进忠一笑,这就是三英门的本钱,只要有一张请帖,连马君洋这样的人物也说来就来。
他的任务就是请马君洋赴宴,只要等马君洋到了百乐门,这事儿就算做完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不过沈进忠估计马五到不了百乐门,在江湖上打滚了大半辈子,沈进忠能看出何家庆的路数,何家庆肯定不会在百乐门下手,他应该会在路上做了马五。
可等事成之后,何家庆会不会卸磨杀驴,把事情都抹在沈进忠身上?
沈进忠也担心这一点,所以他把楚怀媛和陆春莹请来,让两位小姐做个见证,三英门只是请客吃饭,做事光明磊落。
等了十来分钟,白武川来了。
“沈大哥,马五什么时候到?”
“已经在路上了,要是这一路走的顺顺当当,差不多再有半个钟就该来了。”
白武川连连点头:“可我觉得他这一路,走的不会那么顺当。”
沈进忠看着白武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等了半个多钟头,马五没到场,沈进忠叹道:“我估计事情已经办成了。”
白武川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沈大哥,这次可算你立了大功了。”
沈进忠皱眉道:“说什么立功,手足盟都是兄弟,这不都是给自己兄弟办事么?”
白武川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喝一会?”
沈进忠摆摆手:“不忙,今天可不止马五一个客人,咱们还没收到准信,不能冷了场面。”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马五人没来,消息也没有,沈进忠有点坐不住了。
马五肯定是被何家庆在半路上给收拾了,可为什么楚怀媛和陆春莹也没到场?
沈进忠让手下人去催,手下人回话:“陆大小姐早就出了门了,可这一路上我们没碰见她。”
“楚二小姐呢?”
“她就在百乐门,人在楼上,没下来呢。”
“催去呀!”
“沈爷,谁敢催她呀,楚二小姐什么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沈进忠觉得状况不对,对白武川道:“兄弟,你去问问何家庆,马五那边的事到底成了没有?”
白武川赶紧去了。
他这一去,楚怀媛笑了。
厢房里有钩子,两人说的每一句话,楚怀媛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杨,叫上两个人,陪着项师姐,先把白武川给做了。”
项风兰收拾了下箭镞,跟着杨岩铮出发了。
白武川带着几名手下,到了舞场大厅,朝着大门走去。
乐队正在演奏一首《我爱恰恰恰》,声调高,节奏快,歌女和乐队都很卖力气,音量还特别的大。
客人们被音乐的气氛感染了,全都进入了状态,不管舞技好坏,不管有没有舞伴,撒开了就是跳。
客人跳,服务生也跳,没揽着生意的舞娘也跳,看场子的支挂也跳,打扫卫生的也跳,全场跳起了恰恰恰,把通向门口的过道都堵上了。
白武川挤在舞池里,半天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