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正南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像江家这样常在线上混的,家里有个懂医护的人,到了关键时刻,或许会有大用。
“我看看还有什么学校?”
江雅不甘心任人安排,可看了看纸张上的清单,省城的女子中学实在太少了。
二叔给她选的两所学校,已经算是其中的翘楚,再看其他的,便只剩下诸如“浪速女子中学”之类的,由东洋人创办的学校了。
江雅心里清楚,父母绝不会同意她去东洋学校念书,因为姑奶奶以前曾被鬼子欺负过,任何与小东洋有关的事情,在家里都是禁忌。
几番商讨过后,江连横和胡小妍终于认可了南风的提议。
最后,江雅便也只能顺从父母的安排,“自愿”选择在文会书院初中部就读。
以往,教会学校堪称是“穷人学校”,传教士也秉持着“以教育换信仰”的准则,有教无类,一并招收。
随着京师立法,要求洋办学校取消神学色彩,因为强大的师资力量,教会学校竟也渐渐出现了演变为“富人学校”的趋势。
但这些都不重要,凭借江家的财势,以及南风和洋人的关系,江雅入学并非难事。
江连横也不愿继续在这件事上操心,安排好了姑娘,便起身去了二楼,来到长子的房间。
门板推开,江承业背对着房门,正伏在窗边的书桌上练字。
听见动静,回头张望,忙就站起来退到一旁。
“爸,你来了。”
“嗯,你坐你的。”
“你先坐!”江承业规规矩矩地让出椅子,等着父亲进来,“爸,你喝茶么?”
“不渴,别忙活了。”
江连横今天心情不错,迈步走进屋内,笑呵呵地说:“承业,要上中学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江承业愕然,愣了愣神,忙说:“我一定努力用功,不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儿呀!”
“就是……像之前学生请愿的那种事情,我肯定不参加。”
江连横对儿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当即笑道:“嗐,那没什么,你只要不带头,如果大家都去请愿,你也就跟着去呗!咋了,听说巡警抓人,你小子怂了?”
江承业摇了摇头,却说:“我怕给家里惹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江连横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天塌下来,有老子搁这顶着,你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出门在外闯荡点,别总跟个小姑娘似的,我不怕你闯祸,就怕你太老实,出去挨人欺负!”
江承业闷不吭声,默默跟在父亲身后。
江连横走到书桌前,一屁股坐下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儿子刚才练习的字迹。
家里从未专门请先生教江承业写字,他的字是跟姑奶奶学的,因而显得更加秀气内敛,虽然也习字帖,但终究是野路子出来的,没什么章法,只是规整,而且庄重。
“喜欢写字儿,赶明儿我买两幅真迹送你?”
“不用不用,我就是自己解闷儿,随便写写。”
“啧,我是你爹,你老跟我这么客气干啥?”
江连横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桌上的宣纸,默默念叨着纸上的字迹,旋即回过身,却问:“这是李清照的《如梦令》吧?”
江承业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毕竟父亲平时是个经常写错别字的人,实在不像是个饱学之士。
“爸,你知道这首词?”
“嘶——”
江连横一皱眉,慌得江承业连忙赔罪道:“爸,我不是那意思……”
“别说话,牙有点疼!”江连横用手揉了揉腮帮子,缓了片刻,才笑着说,“你三爷爷以前是个秀才,我可正儿八经跟他学过五年呢,虽然没怎么上心,但这首词,他过去总念叨!”
“为什么?”
“不知道,他说你多念几遍,细品品,以后就懂了。”
江连横忽然想起往事,继而哑然失笑:“那老头儿就爱故弄玄虚,我都懒得搭理他!”
说着,便又举起纸张,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