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带著些许暖意,驱散了周身最后一丝来自地底的寒气。
易华伟与单婉晶並肩而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长安城最繁华的都会市长街。
霎时间,喧囂鼎沸的人声、叫卖声、车马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满了鲜活生动的烟火气息。
长街之上,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各色货物琳琅满目,从寻常的土產百货到来自西域、南洋的奇珍异玩,应有尽有。
酒肆食铺里飘出诱人的食物香气,引得食客盈门。行人摩肩接踵,士子、商贾、胡人、百姓,形形色色的人流穿梭不息。
单婉晶下意识地微微眯了一下那双愈发清彻深邃的眸子,以適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与喧囂。仅仅一日光阴,对她而言,却真真是恍如隔世。地底石室中非人的煎熬、那濒临崩溃的痛楚、那脱胎换骨的升华,此刻回想起来,竟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然而,体內那浩瀚如海、奔腾流转的真元,以及灵台中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敏锐,又在时时刻刻提醒著她,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奇蹟。
漫步在平整的石板街道上,单婉晶目光流转,细致地观察著这座天下闻名的帝都。看著道路两旁鳞次櫛比的华丽建筑,往来行人脸上大多带著的满足与安寧,听著那充满活力的市井之声,不禁轻声感嘆:
“长安……果然名不虚传。比起洛阳,似乎更多了一份沉稳的王霸之气。”
易华伟闻言,侧首看了她一眼。
单婉晶换下劲装,穿上了一袭较为符合长安时下风尚的衣裙。上身是一件湖水绿色的窄袖襦衫,料子是顶级的江南软缎,光滑如水。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著细密精致的缠枝莲纹,下系一条月白色的高腰长裙,裙裾层层迭迭,行走间如流风回雪,飘逸出尘。裙摆处疏落地点缀著几片同色系的绣,更添几分灵动。
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只是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綰起一部分,其余如瀑般垂落至腰际,发梢隨著步伐微微晃动,流转著健康的光晕。身上並未佩戴过多首饰,唯有皓腕上戴著一对莹润的羊脂玉鐲,与她此刻莹润生光的肌肤相得益彰。
她的容貌经过元精淬链,本就极美的五官更添完美和谐,肌肤细腻如玉,眸若寒星,唇似点朱。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份由內而外散发出的独特气质。
寧静时如映月幽潭,深不见底;眸光流转间,却又隱有神光湛然,带著一丝不容褻瀆的高华与疏离,仿佛九天仙子偶落凡尘,与这喧囂的市井保持著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可偶尔因看到新奇玩意而流露出的些许好奇神態,以及那內蕴的、蓬勃的生命活力,又让她这份出尘之气不至於冰冷,反而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单婉晶与易华伟並肩而行,立刻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易华伟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身普通的青色文士衫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无比熨帖合宜,更衬得他身材匀称挺拔。他气质內敛,看似温文尔雅,如同一位博学多才的翩翩公子,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偶尔开闔间,却有种洞悉世情的淡然与超脱,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掌握之中。
两人走在一起,一个俊逸超凡,一个清丽绝俗,气质虽不尽相同,一者深邃如海,一者清冷如月,却奇异地和谐,仿佛本就该並肩而立,周身縈绕著一种不属於这凡俗世界的清华之气,真真宛如一对謫仙临凡,令周遭的繁华盛景都仿佛成了他们的背景板。所过之处,人群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避让,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惊嘆、艷羡与敬畏,却无一人敢上前打扰。
单婉晶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感知变得无比敏锐,周围每个人的气息强弱、情绪波动,甚至隱藏的敌意,她都能隱隱有所察觉。体內澎湃的力量让她有信心面对任何挑战。然而,当她悄悄將感知投向身旁的师父易华伟时,却依旧如同过去一样,感到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易华伟就走在她的身边,气息平和,脚步从容,看起来与街上任何一个文弱书生並无太大区別。但单婉晶的灵觉告诉她,这仅仅是表象。师父的体內,仿佛蕴藏著一片浩瀚的星空,广袤无垠,深不可测。她如今功力大进,灵觉敏锐数倍,反而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师父的修为是何等的高渺难测。那是一种返璞归真、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境界,她甚至无法想像其边界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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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认知,让她心中那份因力量暴涨而悄然生出的一丝微渺自得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著爱慕的依赖。
单婉晶悄悄侧过脸,看著易华伟完美的侧顏,看著他平静注视长安盛景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情感。
是师父赐予了她这场天大的机缘,引领她看到了武学乃至生命更广阔的天地。他强大、睿智、从容,仿佛世间没有任何难题能困扰他。这份崇敬与依赖,不知不觉中早已悄然变质,糅杂进了少女最真挚的爱慕情怀。只是她深知师徒名分,更明白师父的境界高远,自己这点心思,能默默陪伴在他身边,已是莫大幸福,故而將这份情愫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无比清晰的尊敬与难以完全掩饰的倾慕。
这时,易华伟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解答著她方才的感嘆:“长安之盛,確非虚传。而李阀能据有此城,以为根基,绝非侥倖。”
单婉晶收敛心神,认真聆听。她知道师父学识渊博,对天下大势有著无人能及的洞察力。
易华伟目光掠过街道两旁恢弘的建筑,语气平和地分析道:“李渊起兵太原,看似是时势所迫,被隋煬帝猜忌,又有李世民、裴寂等人推动,实则乃是其家族蓄谋已久、水到渠成之举。”
顿了顿,易华伟细致道来:“其一,陇西李氏乃是关陇军事集团的核心门阀之一,树大根深,数代联姻,在关陇地区势力盘根错节,影响力无远弗届。其起兵並非白手起家,而是得到了整个关陇贵族集团或明或暗的广泛支持。这份支持,包括钱粮、人才、私兵、以及最重要的——政治声望。天下动盪,群雄並起,但真正有资格问鼎的,最初无不是这些拥有深厚根基的门阀士族。”
单婉晶微微頷首,东溟派与各方势力交易,对门阀的力量深有体会。
“其二,战略之地。”
易华伟继续道:“太原乃北方重镇,兵精粮足,进可攻退可守。李渊起兵后,並未急於南下或东进,而是採取了一条最为稳妥的战略——西进关中。”
“关中之地,四面山河险固,易守难攻,曾是强秦、盛汉的根基所在。隋朝立国,亦定都於此(大兴城,即长安)。取得关中,便等於拥有了一个极其稳固的根据地和大义名分(奉隋室正朔,立代王杨侑为帝)。当时关中虽有隋军留守,但兵力分散,且天下大乱,人心惶惶,李渊打著『安定隋室』的旗號,一路抚慰收编,阻力大减。”
“其三,用人之道与时机把握。李渊此人,看似优柔,实则老谋深算,极擅权衡和抓住时机。他重用能臣干將,如裴寂、刘文静等谋士,更重要的是,他有两个极其出色的儿子——李建成与李世民。尤其是李世民,年少英武,善於统兵,麾下网罗了一批猛將,以及房玄龄、杜如晦等顶尖谋士。攻打长安之战,李世民及其麾下战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而李渊能在天下群雄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长安,这份决断和速度,至关重要。若晚上一两年,待洛阳王世充、河北竇建德、乃至瓦岗李密等人根基稳固,再想取这形胜之地的帝都,难如登天。”
易华伟的分析深入浅出,將李渊起兵成功、夺取长安的关键因素层层剥开,听得单婉晶目眩神迷,对师父的钦佩又加深了一层。
“取得长安后,李渊更挟持代王杨侑,行『禪让』之事,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建国號唐。”
易华伟最后总结道:“这一步,更是將政治优势利用到了极致。从此,李唐不再是反隋的『叛军』,而是继承隋祚的『正统』。这面大旗,在吸引人才、收拢人心方面,有著无可估量的作用。所以,你看这长安繁华,背后是门阀的支撑、战略的选择、武力的保障、以及政治手腕的运用,缺一不可。”
单婉晶看著眼前这片太平盛景,此刻的感受已截然不同。在这繁华之下,她仿佛看到了无形的刀光剑影、谋略交锋。再次仰头望向易华伟:“师父洞若观火,婉晶受教了。原来这帝都繁华之下,竟藏著如此多的波澜壮阔。”
易华伟微微一笑,笑容温润:“天下大势,无非人心、力量、时势三者交织。看得透了,便是如此。走吧,这长安城,值得我们好好看一看。”
说著,他当先缓步而行,融入人流。
单婉晶轻轻“嗯”了一声,加快半步,依旧紧隨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既保持著亲近,又恪守著尊敬。
阳光將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