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幽深的廊道出现在门后,其末端隱没在浓重的黑暗里,难以判断具体深浅。迎面拂来的空气却骤然变得清新不少,带著地下深处特有的阴凉潮意,显然此处的通风系统更为完善。
易华伟神色不变,正欲举步踏入。
就在他左脚刚迈过门坎,尚未落地的剎那——
“喀嚓!咯啦啦——”
一连串急促的机括撞击声毫无徵兆地自廊道深处的黑暗中炸响!
单婉晶脸色骤然一变,瞳孔急缩,甚至来不及惊呼,视线所及的黑暗深处,已迸射出数十点寒星!
那不是普通的箭矢。每一根都几乎有儿臂粗细,通体由百链精钢打造,箭鏃呈现出冷酷的三棱透甲形状,箭杆远比制式弓弩所用的更为粗长。它们並非从一个点射出,而是覆盖了廊道入口处的整个空间,上下左右皆有,来势汹汹,速度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激起的破空呼啸声尖锐刺耳,在这封闭的地下空间內反覆震盪、迭加,形成一种足以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由精密机括驱动的这种超级弩箭,其蕴含的动能和破坏力,远超人力拉动的强弓硬弩百倍!即便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面对如此突兀、如此密集、如此强力的攒射,恐怕也难逃被瞬间射成筛子的命运!
电光石火之间,易华伟迈出的左脚並未收回,反而稳稳地踏在了门內的地面上。面对扑面而来、足以洞穿金石的精钢箭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就在最前方的弩箭即將触及他衣袍的瞬间,右手袍袖看似隨意地向前一拂。
那数十支携著恐怖力量的精钢弩箭,仿佛骤然撞入了一片无形无质、却又粘稠至极的力场之中。狂猛的冲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柔地接纳、引导、偏转。
只听一阵密集而沉闷的“哆哆哆哆”声接连响起!
所有弩箭,无一例外,尽数偏离了原本的目標,擦著易华伟和单婉晶的身体掠过,深深地钉入了两侧坚硬无比的岗岩壁之中!
箭尾因巨大的衝击力和骤然停止而剧烈地颤动著,发出嗡嗡的余响,久久不绝。每一支弩箭都没入石壁近半,显示出方才那一击可怕的威力。
廊道內再次恢復死寂,只有箭杆微颤的嗡鸣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锐风,证明著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单婉晶紧绷的心弦缓缓鬆弛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息。看著两侧石壁上那一片整齐颤动的箭丛,又看向前方那道连衣角都未曾紊乱的背影,心有余悸:“师父…这机关,换了旁人怕是有来无回了……”
易华伟的目光扫过没入石壁的箭杆,语气平淡如水:“杨素倒是捨得用料。这些弩箭,皆是千锤百链的精钢,寻常军士得一具已是难得,他竟用来布置机关,且一连便是数十具齐发。”
他的视线继而投向廊道深处那片依旧黑暗的区域。
“跟紧我的脚步,一步不可差错。”
易华伟取出火摺子,轻轻晃亮。昏黄的光晕驱散身前一小片黑暗,他举著火折向长廊深处行去。单婉晶紧隨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著四周墙壁与地面。
长廊尽头,左侧出现另一条通道,连接向一个未知的空间。
单婉晶心中一松,脱口道:“到啦!”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似乎鬆懈得太早,立刻收声,愈发谨慎地观察著这段新的廊道。然而,这段路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任何机关被触发。
穿过这段短暂的廊道,眼前豁然开朗。易华伟高举起火折,跳动的光芒逐渐照亮了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单婉晶定睛看去,脸上立刻浮现出愕然的神情。让她惊讶的並非堆满眼前的奇珍异宝,恰恰相反——这里的东西太少了。这与她想像中那个足以支撑起一支大军、富可敌国的杨公宝库,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这是一处宽阔的密封石室,室顶四角凿有通风孔道,空气虽带著陈腐味,却足以流通。地面两边整齐放置著十多个硕大的木箱,箱盖紧闭。贴墙立著数十个兵器架,架上排满刀、枪、剑、戟等各式兵器,一旁还有几捆长弓和箭囊。然而,无论是箱子还是兵器,都蒙著厚厚的灰尘,金属部分普遍覆盖著暗红色的锈跡,木製部分则多有霉烂虫蛀的痕跡。这些兵器质地寻常,即便在全新之时也绝非神兵利器,如今更是与废铁无异,恐怕白送都无人肯要。
单婉晶仰头看向易华伟,眼中充满困惑:“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名震天下的杨公宝库就是这个样子?就算这些兵器没有生锈,最多也只能装备区区数百人。”
易华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一个木箱前,伸手掀开了箱盖。箱內铺著早已发黄脆化的丝绵,上面摆放著各种玉器、青铜古玩和珠宝首饰,在火光下折射出黯淡的光泽,看得出曾价值不菲。
又逐一打开了其余十多个箱子,里面情况大同小异,皆是各类珍玩古董。单婉晶眉头紧锁,沉吟道:“若是把这十几箱东西运出去,或许能让普通人变得极为富有,但绝不可能凭此图谋天下,成就霸业。照我猜想,这大概是杨素当年抄没大臣家產时,私下截留的中饱私囊之物。只是,在这乱世,要想安然无恙地变卖这批东西,恐怕也极为不易。”
“这是假库。”
易华伟淡淡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意外:“我们的目的,本就不是这些金银。”
目光扫过那些珍宝,平静无波,他腕间那不起眼的储物手鐲內,蕴藏著远超此地的財富。他此行唯一的目標,乃是那魔门至宝——邪帝舍利。
易华伟转头看向单婉晶,嘴角微露一丝笑意:“这次真要考校你的功夫了。鲁师绘製的藏宝图细节,你也曾看过。依你之见,如今该如何寻找真库入口?”
单婉晶秀眉一挑,被师父点醒。她立刻起身,运足目力,仔细检查假库的每一寸墙壁、每一块地砖,敲击倾听,寻找可能存在的空响或缝隙。然而一圈下来,竟一无所获。她原地坐下,凝神思索,脑中飞快回忆著看过的机关图谱。
忽然,她心念一动,抬眼道:“真库定然不在假库之內。若有方法进入之前那布满箭孔的石壁之后,或许能找到通往真库的通路。”
两人重返那面密布箭孔的墙壁前。墙壁背后正对著来时那条长廊和尽头已然关闭的钢门。
单婉晶小心翼翼地凑近一个箭孔,拿眼睛向內窥视,隨即猛地弹开,倒吸一口凉气:“师父!孔內深处似乎还有弩箭蓄势待发!这面墙壁並不厚实,箭孔之间的间隔也足有一尺,说不定……这整块墙壁本身就是一道活动的暗门。藏宝图里记载了七八种活壁的装嵌方法,徒儿可以逐一尝试。”
说著,语气也急促起来:“第一种方法叫做『內推』。若墙壁底部装有隱蔽的轮轴,受力后便可能向內滑入,露出通往真正宝地的康庄坦途。”
边说,她边运起內力,双手平举,谨慎地推向那面冰冷的石壁。
就在她发力之际——
“喀嚓!咯啦啦——”
冰冷的机括声再次猝然响起!
单婉晶陡然一惊,身体本能地向通往假库的廊道方向疾退。慌乱中,手中火折脱手飞出,撞在右侧墙壁上,火星四溅,瞬间熄灭。
与此同时,十余支劲箭带著恐怖的呼啸声,从墙壁箭孔中激射而出,狠狠钉入他们对面的钢门!
“轰!”
一声闷响,那扇带有钢环的门竟猛地自行关闭,彻底隔绝了门外夜明珠带来的微弱青光。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残余的箭矢破空声在耳边迴荡,刺鼻的火药味和尘土味瀰漫开来。
“师父!”单婉晶在黑暗中惊呼出声,心臟狂跳。
下一瞬,她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可能发出的更大声响。同时,另一簇火苗在身旁亮起,重新驱散了黑暗。易华伟不知何时已取出了新的火折引燃。
借著火光,单婉晶看见师父身形未动,只是看似隨意地抬腿,足尖在那布满箭孔的墙壁特定位置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