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遮住了那人的半个身子，虽看不出高矮胖瘦，但那双细眯的吊梢眼分外引人注目。
陈钰不由一笑，曹寻！
曹寻俯身望着窗下，眼睛在陈钰和凤瑶公主身上溜来溜去。
起初看到那封笺，他还以为又是哪个勾栏里的小娘子惦记他了，没料到竟是良家女子……
两个都是绿衣，一个赛一个的美！
不知那封笺出自谁手？
曹寻自动忽略掉一旁的刘逸，就算他仔细看，也未必认识。
皇子大婚，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赴宴的。
凤瑶公主没有一丝惧色，反而生出调戏之意，很久都没遇到不长眼的蠢货了。
刘逸似乎也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陈钰见街市上逐渐热闹起来，两旁的铺子也纷纷燃亮烛火。
她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照着曹寻的额头弹了过去。
“哎哟……”曹寻捂着额头退回窗内。
凤瑶公主笑道：“姐姐好功夫，咱们去会会那个蠢货。”
换作平时她自是小心谨慎，可身边有一个功夫高强的姐姐，若将那人教训一番，定比戏台上演得更有趣。
“我们逛我们的，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陈钰劝道。
醉仙楼太局促，哪有街市上热闹。
凤瑶公主磨磨蹭蹭，三人刚越过醉仙楼的门口，曹寻就顶着额上的血包拦住了去路。他身后跟着十数个健壮的家丁，个个威威赫赫，像是做惯了这种事。
“小娘子，手砸疼了没。”曹寻上去就要拉扯陈钰。
陈钰闪到一边，回眸瞪着他：“滚。”
曹寻不由一怔，认错人了？
他又转向凤瑶公主，这一身绿衣翠莹莹的，想必是她。
“小娘子，你送的笺我可贴身收着呢。”
凤瑶公主笑道：“你这理由倒是新鲜。”
刘逸微微皱眉，他知道凤瑶公主为人放荡，可这个人未免也太差了。
他压下心中的鄙夷，沉声道：“天子脚下乃首善之地，岂容你当街调戏妇人？”
这种文绉绉的训斥只会让曹寻胆气陡生。
他拿折扇戳着刘逸的胸口：“小白脸，你是外地人吧，连大爷都不认得。”
刘逸抬眼看着陈钰，很奇怪她为何不动手。
对了，听说她刚入宫就滥杀宫人，成了百姓口中没教化的蛮女，背着这样的名声可不好。
他主动拉起凤瑶公主的手：“我们走。”
“围上！”曹寻嬉笑着吼叫一声。
十几个家丁将他们团团围住。
陈钰环顾着四周，人也聚集得差不多了。
她忽然厉声道：“放肆，敢对公主不敬！”
众人一愣，公主？
周围的百姓也议论纷纷，皇上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凤瑶公主，另一个是新入宫的昭宁公主。
这两个女子……看气度不像寻常百姓。可大晚上的，公主不应该在宫里吗？
曹寻也是这么想的。
他唰地一声收起折扇，躬身一拜：“哥哥给两位公主妹妹请安。”
家丁们哄然一笑。
周围的百姓唏嘘道：“不知哪家的姑娘，又要遭殃了。”
“会不会说话，到本公子身边是她们的福气。”曹寻不以为意。
他脸上的笑容与赵二送的人偶一般无二……
陈钰冷哼一声：“见了昭宁公主还这般张狂，我看你是活腻了。”
……昭宁公主！
“听说昭宁公主最喜欢杀人。”
“还不守宫规。”
“她以前自在惯了，从宫里溜出来玩儿也说不定……”
人群中，一个留着乌亮长髯的中年人挤上前，他的腰间悬着一把佩刀，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陈钰暗自祝祷：可别多管闲事！
那人果然只立在一旁观看，没有插手之意。
曹寻见陈钰凤眸含怒，一脸英气，与另一个娇柔的女子的确不一样，心中也不由犯嘀咕。
他被父亲关禁闭时，也会偷着溜出去玩儿……
凤瑶公主掩嘴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就这还调戏民女呢？”
烛阴曾为她杀人，可女子杀人还真没见过。
她还真想看看陈钰究竟有多大能耐！
刘逸轻咳一声：“别惹事。”
凤瑶公主娇声道：“人家想看戏嘛……”
曹寻一阵心痒。
哪有这样的公主，比勾栏里的姑娘还会撒娇！
他的胆子又壮了几分，涎笑道：“哥哥陪你看戏……”
斜对面的茶棚边，侯泽站在长凳上。待确认那个自称昭宁公主的女子是陈钰时，忙跳下凳子向人群中走去。
刚走两步，冷不防被人拉着胳膊向巷子里拖。
他正待挣脱，抬头看到那人的脸，心中不由一惊。
孟离！
他不是死了吗？
“到这边说话。”
两人走进黝黑的巷子。
周离急切道：“你设法告诉陈钰，让她用长髯男子的佩刀杀了曹寻，快去。”
侯泽尚未从惊讶中缓过劲儿来：“你是谁，我为何要听你的？”
“我是周太师的养子周离，昭宁公主的未婚夫君。”见侯泽站着不动，周离只得道：“我不能出现在刘逸面前。”
他一脸焦灼地望着人群：“没空跟你解释了，你快去。”
“你是金甪卫！”
“事后我带你去见红缇……徐菱。”
侯泽冷冷道：“我不会置朋友于险境，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钰设局要杀太子的人，那个长髯佩刀的男子是曦王的人，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离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谁知侯泽已全然领会，快步向人群走去。
围拢的人太多，就算挤到前面也未必能引起陈钰的注意。
侯泽见身旁一个算命先生扛着幡探头往里看，忙从怀里摸出两枚铜钱塞给他：“借旗幡一用。”
他举着旗幡挤到陈钰对面。
被挤着踩着的人纷纷叫骂起来，引起一片骚动。
旗幡白底黑字，摇摇晃晃很是显眼。
陈钰看到侯泽，又惊又喜。
曹寻见状，还以为自己那番轻薄之语深得美人之心，便又得意地絮叨起来。
侯泽拿旗幡遮着脸，伸手抚着下颏，做出捋胡子的动作，随后拍了拍腰间。他身上没带佩刀，却做着拔佩刀的动作，又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
用刀杀人，刀呢？
陈钰摸着自己的下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在她身侧三步远的地方，那个长髯男子腰中悬着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