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王府想与孟离说几句话太难了，无法名言，只能暗示了。
陈钰忙道：“皇家的事最难说得清，你看北城门那棵老槐树上有多少祭拜父王和王兄的白布条，瑞王从未严查过。若我早点发现皇祖父的密诏，也不至于一直错把瑞王当仇敌。”
这些话是说给屋里的嬷嬷听的，好让瑞王放宽心。
孟离是皇上的人，自然不能让他听到，免得猜出密诏的内容。
她留意着院外的动静，似乎孟离已到了廊下。
陈钰话锋一转：“如今我住在瑞王府，得到瑞王的庇护，再也不用担心被金甪卫追杀，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
邱影见陈钰的神色变来变去，又不敢多问了。
陈钰冲她使着眼色，如同女儿家说私房话一般，笑着低语道：“你觉得世子如何？”
声音虽小，足够让孟离听个一清二楚。
邱影脸上一怔，不知该说实话还是假话。这种费脑子的事不适合她，早知道就该把郎安带过来……
邱影见陈钰的神情变得尴尬起来，便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点破此事。
邱影似懂非懂，也不知如何接话。
“我六岁起便在营州生活，苏老夫人把家业尽数托付给我，指望我照拂苏氏族人，怎能轻易离开？我还是想留在营州，留在瑞王府。恒王与瑞王都是异姓王，待今后解开误会，常来常往就是……”
若只是逢场作戏倒也罢了，如果真看上那小子可不成！
邱影瞧见陈钰的神情，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公主没有被那小子迷了心窍。
皇上急于扶持四公子为世子，等着瑞王上折请封。四公子被立为世子之后，他在营州的任务就彻底完成，可以回京了。
恐怕是想让她送一瓶给瑞王妃。
同样是冷脸，世子刘承还不如秦羽顺眼呢。至少秦羽与公主青梅竹马，又不似刘承那般高高在上，把百姓和下人视如猪狗……
她忽然想起秦羽的叮嘱，遂道：“公主可以去交州投奔大长公主，怎么能说没有容身之处呢？”
小厮走上前向孟离施礼：“孟先生也在。”
设想一下，流落民间的昭宁公主摇身一变成为世子妃，之后便是瑞王妃。她为含冤而死的太子复仇，用一纸密诏联合恒王和瑞王起兵对抗朝廷，将皇帝赶下宝座……
单从刘承的冷脸和那个随从的仗势欺人就能看出一二，他们瞧不上公主。
“有世子在，姑娘还怕养不好？您只需隔着墙喊一声，世子定会亲自登门教姑娘打理。从栽种到剪枝再到入瓶，这里头的讲究可多着呢，够姑娘打发这一整个冬日了。”
陈钰心中暗笑，刘承身边也不全是嚣张跋扈的奴才。
可她实在摸不透陈钰的心思。
邱影摸不着头脑，犹疑片刻，把心一横：“容貌英俊自不必说，可他……对下人太过苛责，总冷着一张脸，恐怕不是个好相处的。”
陈钰见邱影忽闪着那双迷茫的杏眼，只是不语，深感无奈。
瑞王拿他这个谋士的婚事为四公子铺路，又想促成刘承和陈钰。显而易见，他在立谁为世子这件事上，又开始摇摆不定。
这世间的痴男怨女，但凡沾了一个“情”字，就顾不上天道人伦和世人的褒贬了。
“你不懂他，有的人面冷心热。”陈钰微微一顿：“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若我能做世子妃，此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为了能利用她接近瑞王妃，他还真放得下身段与她逢场作戏……
陈钰就等着她提大长公主。
小厮堆上一脸和善的笑容：“姑娘真是见外，搬来搬去的多麻烦，住在疏影阁守着满院子的梅岂不更好？”
廊下，孟离侧目望着隔壁的含章殿，唇角浮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陈钰向邱影使着眼色，为刘承辩解道：“你可知自世子妃故去之后，东苑里就从来没有女人。刘承身边只有随从和小厮，连一个丫头都不留。她能让我住进来，岂会无意？”
邱影扯着嘴角，怎么跟她听到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视百姓如蝼蚁，纵容属下为非作歹吗……
皇上恐怕要寝食难安了！
孟离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陈钰对他的目的和皇上的打算了如指掌，仅从瑞王让她住进东苑，就即刻想出利用与刘承的婚事去戳皇上的痛处，逼他尽快决断……
这份聪慧机敏，恐怕连魏星河也要自叹不如！
屋内忽然传来邱影不合时宜的发问：“我看世子似乎对公主无意……”
有瑞王妃和四公子在，乞戎族就算不鼎力相助，也定不会在背后袭扰。若能借着陈钰与刘承的婚事再和大长公主攀上关系，今后营州将更难撼动！
他本就对刘承这个儿子割舍不下，一旦婚事成了，有两个兵强马壮的异姓王做靠山，朝廷认不认可刘承的世子之位已经不重要了。
正说着，刘承的小厮便送来两只粉青色的瓷瓶，瓷瓶里插着几枝修剪好的绿萼梅。
陈钰让丫头把瓶接过去，摆在正堂的几案上。
“营州女子皆赞世子容貌英俊，超然脱俗。更难得的是对世子妃始终如一，至死靡它……”陈钰一脸膜拜的神情：“身为女子，若有这样一个专情的夫君，乃是天大的幸事。”
两瓶……
陈钰摇着邱影的手臂，低语道：“你我情同姐妹，不妨说说看，你对世子的印象如何？”
原本瑞王打算等余将军归来就向朝廷请封，定下四公子的世子之位，谁知流落民间的昭宁公主忽然住进瑞王府，还是刘承的东苑……
随后对从屋内走出来的陈钰道：“长秋院荒芜已久，世子怕姑娘闷着无趣，特意送来两瓶梅供姑娘赏玩。”
“我对草草没什么兴趣，怕养不好那满院子的梅。”
孟离道：“瑞王听闻陈姑娘与世子起了争执，特意让我来看看，没想到是一场误会。世子对陈姑娘如此关照，瑞王也可放心了。”
既然听了半日的墙根儿，自然要有所表示。
“东苑里已好几年不见有女人进出了！”
孟离斜了陈钰一眼，脸上带着皇上的亲信该有的冷漠、不满和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