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骨邪魂
“你果然也不是凡人。”
神女的裙摆如繁绽放，落于洞底时却有些踉跄。
微凉的指尖径直抵住胸膛，生生将扎入血肉的魂丝拔了出来，桓宁用并不多的灵力捏了个简单的治疗术，抛入少年伤口中，少顷，血慢慢止住了。
而后桓宁不再理会他，只托着那颗可以驱散妖邪之气的清明珠走到了山壁旁。
雪白的魂丝在月光下反射出些微银色的光泽，纤细皎白地如同蛛网一般，桓宁将尚未干涸的血液涂抹在上面。蛛网兴奋地颤了一下，瞬间粗壮了一节，跃跃欲试地往桓宁伤口里钻，好在这里的魂丝主要力量都在少年身上，这根被桓宁一巴掌拍了回去。
此等邪物是专门用来对付身怀仙灵之气的修炼者，传说此物乃是由四十九种至邪之物，混合仙人的魂魄炼制，偏爱修仙者体内的至清之气，越是挣扎变会扎的越深。
当然修炼者有等级之分，缚魂丝也有，低等魂丝不过能限制行为，使修炼者感到气虚灵散，而这等蚀骨侵髓，甚至能化血为已的魂丝，已是极品，没个上仙以上的实力炼不出来。
清明珠往上托了托，柔和珠光照亮了魂丝延伸的轨迹，仔细观察才发觉，这八十一根魂丝的根系，都指向东南石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头上。
高高嵌在壁洞里，但周身岩洞属于英石，此石约有七八个拳头大小，其上有几处凹陷，幽深无光，形状诡异。
若非将这少年做引，又有清明珠做介，即使被吊了三天，也难以难以发觉这石头的异常。
桓宁想了想，弯腰在洞里摸索半天，总算找到一截能用的棍状物。
对着那石头戳了戳，竟是纹丝不动，桓宁仅剩的那点灵力也都给少年止血，这会子只能用蛮力，好在她天生血脉不凡，力气还是有的。
被捅咕了一阵，怪石终于有些松动，只是还不肯脱离，桓宁一喜，加足了力气，只听咔嚓一声，石头终于掉下来，咕噜咕噜地滚到桓宁脚边。
桓宁弯下腰，借着珠光正要去看，忽觉眼前银光一闪。
她一抬头，一柄细长的剑乍现。
怪石落地，魂丝没了束缚，那少年已然脱困，此刻缠在腰间的软剑已经在手，横在桓宁身前。
少年身上的血并不比桓宁少，站的倒还算笔直，桓宁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觉那剑凉意阵阵。
桓宁微微屏息。
下凡除妖，都需走朝尘司的流程，为了防止神族乱用法力，朝尘司会估算此次任务所需的力量，再发放可以限制实力的通行咒。
这次入四顾城，虽然考虑到四顾城会压制神族灵力，但以防万一——特别是桓宁这样的暴力执法者，朝尘司只给了留了桓宁三成不到的灵力。
即使如此，桓宁依然被这些魂丝吸取了三天三夜的灵力而没有衰竭至死。
但也仅限没有死。
若要同这少年打上一架，估计是没可能了。
桓宁略一思索，非常爽快地打算向对方求饶。
她原本就没有什么身为神族的尊严，跟性命比起来，这些不值一提，更遑论她现在戴着面具，谁知道这毫无骨气的玩意是堂堂羽族的帝姬呢？
骨气失到一半——
桓宁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此物有怪。”
那少年嗓音淡淡，说着拦在她胸前的银剑一翻，将那石头挑远了一些距离。
亦是这一滚，怪石转了过来，呈现出凹凸不平的一面，露出本来的面目。
黢黑的石头面上浮着一张面目扭曲的骷髅头，那些坑洼不平的地方，正是眼睛与口鼻之处，从骷髅里蔓延出无数条惨白的，细密的魂丝，将洞穴里缠的如同雪洞。
大概是受了惊吓，魂丝正簌簌往回收紧，好像千万条手足的爬虫正在回巢，令桓宁想到了那碗万灵羹。
骷髅吸收了所有的魂丝，裸露石面的白骨隐隐透露着莹润的玉质感，诡异又透露着奇特美感。
桓宁已顺势坐倒在地。
骷髅头张开嘴，朝桓宁喷出一缕浊气。
那气息至浊至邪，尚未到面前已经感受到其中的蕴含的极怨，若被浊气侵染，恐怕是要肌肤寸烂，面目全非了。
“破！”
少年以血为祭，指尖捏诀，清明珠从桓宁手中挣脱，顷刻在她面前破裂化粉，结成一道结界，抵御着浊气的入侵。
此非法力驱使，只是御物之咒。
桓宁敛了手中灵诀，心中暗道一声可惜，那清明珠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一颗也抵得上她小半年的俸禄了。
灵光乍现，照的洞内一片光明后又倏然黯淡，骷髅石像是被什么召唤，趁机飞了出去，速度又快又急。
飞至山口，一柄银剑倏然杀来，穿过坚硬的岩石表层，只听“笃”地一声，透过骷髅的左眼，牢牢将其钉在岩洞顶。
而与此同时，少年看也不看桓宁，已然踩着岩壁的石块，施展凡间的武学跃至洞口，步伐比刚刚虽沉重了一些，但也片刻就上去了。
桓宁只能无奈地拽住了藤蔓，用长棍做支撑，抵着山石也跟了上去。
山风徐徐吹过山野，月渐已西沉，将要天明。这是凿在屏南山山腹的洞穴，曙光从群岳山头洒落，照明了这一方之地。
流云从山前淌过，生在罅隙里的柰树亦随之飘扬，云雾树下方寸之地盘膝坐着一个少年，山风轻柔，许是刚刚运气又牵动了伤口，血又再次渗了出来，他正在为自己上药。
桓宁的治愈之术本就极差，况且是在那种灵力贫瘠之时。
久处密不透风的岩洞，如今乍见清明，桓宁终于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是眼前一时依然不能适应如今的光。
只觉那树下一个模糊的影背对着她，衣衫半褪至腰间，发如鸦色，肤若凉玉。
片刻后，少年已经提起衣衫，将散乱的发从衣衫里捋出来，拢好了衣襟，快步走至桓宁身边，递了药瓶给她。
“你既然自己上来了，就先处理一下伤口。”
那药显然不是凡品，玉质温润不见半点絮，甚至蕴含隐隐的仙灵之气。而托着那药瓶的手——那是一只桓宁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手，分明是男人的手，每一寸却都精细地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桓宁的的重点却在那句话。
什么叫自己上来了？桓宁迷迷瞪瞪地抬头。
少年面容清秀，倒也谈不上如何俊美，只是唯独那双低垂的眼眸，睫毛密长，在眼底投下一片清浅的影。
少年语调平和，不见半点阴阳怪气，“藤蔓多刺，你又体虚，我待处理好伤后自会去接你，现在你自己上来了，想必牵动伤势更重了。此药虽不是什么极品灵药，但对伤口愈合也有极大的好处。”
桓宁眉头轻轻一挑，也不客气地接过药，“多谢。”
她的伤比较多，但并不深，多是一些细而浅的口子，她也不急着处理，只顾着低头用指甲一点点挑出刚刚藤蔓扎进手掌里的刺。
她挑的很细致，也很专心。
少年走到洞穴口，凝望着那只骷髅，它仍在挣扎，包裹在上面的石屑已经被它震动掉落下去，露出了骷髅本身的形态。
白骨中透露出暗暗的幽蓝之色，整个骷髅已吸饱了灵气，微微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巴，迫不及待地要吐露出来一样。
桓宁挑完刺，顺手一模，摸到刚刚带上来的那截棍，她体力渐渐恢复，也顺势看清了那根棍，哪里是棍，分明是——
一截森森腿骨。
桓宁哽了一下，刚想扔掉，却发觉掌下微微发热。
那截腿骨竟有隐隐仙息！
许是终见朗日，仙息缕缕散出，化作轻烟，将随之风去。
桓宁忙用袖笼住，仙息也不挣扎，顺势附着于神女的袖袋里。桓宁见少年还凝望着骷髅，于是走了过去。
袖中仙息似有所察觉，慢慢将溢出来，桓宁一怔，只见那缕仙息认主一般，缓缓附在骷髅之上，隐于其中。
剧烈挣扎的幽灵骷髅在这一刻，竟瞬息安静下来，周身邪气也逐渐敛去，最终化为平平无奇的白骨。
桓宁与少年俱微微一震。
仙息认主，邪骨收恶。
这骷髅的主人，竟是一位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