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这句话，还是锦澜率先打断了她们。
“等等。”
在长公主和阿茶双双不解的视线下，锦澜抬眼看向了章明。
“章明，你确定愿意种下这子母蛊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以曾经与章明朝夕相处的大姐姐的身份说出的。
章明登时就愣住了。
自己与锦澜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当初兄长临终前交代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今日陡然见到了锦澜，还是如此的关心自己，让他仿佛一下子透过时光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锦澜姐姐，我……”
他的话还是顿住了，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比较合适。
倒是长公主先发现了他们话中的不对，凑到了阿茶的身边，悄声道：“为何章明要唤锦澜为姐姐呢？”
而阿茶只是给她摇了摇头，“一会我再告诉你原委吧。”
现在是锦澜与章明之间在交流，她们也不好打破了这种故人久别重逢的氛围。
再看看锦澜呢。
她在听见那声熟悉的姐姐之后，泪水就已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汩汩而下。
过了好一会，才是章明移开了视线。
“锦澜姐姐，多年不见能看见你在宫中过得不错，想必兄长也会很欣慰吧。”
“我愿意与神女大人种下那子母蛊，还劳烦姐姐为我们种下了。”
说着，章明就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取出了一个瓷瓶。
“锦澜姐姐，这就是我们族中的子母蛊了。”
多年不见族中的东西，锦澜面上却没有半点欣喜，有的只是极为明显的嫌恶。
“嗯。”
当年她还是南蛮族圣女的时候，就差点被人强迫着种下此物。
要不是她的少年人及时赶到拦住了，只怕她现在也是那个傀儡一般的人物了。
不过她并未将这段往事说出来，而是将视线对准了阿茶。
“神女大人，还请您将手臂伸出来。”
阿茶依言做了。
与此同时，章明也主动伸出手臂，挽起了衣袖，还用匕首划出了一道口子。
锦澜也不知怎么，变戏法似的就拿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在阿茶的手臂上点了一下，只见着一颗小小的血滴就顺势冒了出来。
“章明，闭上眼吧。”
不知为何，锦澜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神性，就宛如一个神秘的神女从天而降。
阿茶从她的身上第一次看出了南蛮族圣女的模样。
锦澜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瓷瓶，双手上下翻飞，就看见一大一小两只蛊虫从瓷瓶中爬出。
大的一只顺着章明手臂上的伤口爬了进去。
另一只小的在阿茶血滴旁白徘徊了两圈，就消失了踪影。
锦澜收起了银针。
“好了，子母蛊已经下好了。”
这就下好了？
阿茶还以为有个多么复杂的流程呢。
她将自己疑惑不解的视线投向长公主，很快就看见了长公主微微点头。
看来这当真是下好了子母蛊。
任务完成，章明不宜在这里久留，就先对着她们行了一礼。
“属下先行告退。”
“好，皇帝那边应该没多久就会召你前去侍候，你做好准备。”
“属下遵命。”
其实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是避免与锦澜对上的。
甚至在行礼的时候都故意不朝着锦澜的方向，阿茶她们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并未揭穿。
可锦澜站的位置是离开御园必须要经过的地方，章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尽快已经加快了步伐，锦澜还是叫住了他。
“章明，你要是近日回府，替我向你兄长的牌位上烛香吧。”
……
“……好。”
应下了之后，章明就大步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锦澜的泪水潺潺而下。
长公主给她递去了一方手帕。
“擦擦吧，就你如今这样，哪还有半点宸昭仪的模样。”
难得她们两人能私下里再凑在一起，结果长公主还是这般嘴硬心软。
阿茶无奈地摇了摇头，在给长公主悄悄使了个眼色之后，就先到御园的别处去晃晃了。
她很清楚，现在的锦澜有许多话要与长公主说。
果然，在她刚刚走了之后，锦澜就开了口。
“长公主，你说我们有多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了。”
“好多年了吧。”
锦澜不愿看她，侧身过去看向旁边的草草。
“是啊，是很多年了。”
“虽然你一直没有告诉过我那你们之后的计划，但我已经猜到了几分。”
“作为朋友，我很愿意看见你亲自去开创那个新的世界。”
“但我希望你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安危。”
随着锦澜的话音落下，她随手折下了一只开得灿烂的菊，递给了长公主。
“但愿在之后不久，我们还能在宫外把酒言欢。”
长公主听出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她这是要彻底与往事和解了。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被触动，长公主接过了那只菊。
“好，希望我们还能重回到那年。”
她本想再多说几句话的，但一直在御园边上守着的侍从就匆匆来报。
“长公主，神女大人，陛下有请。”
阿茶走得并不太远，现在也同时收到了消息。
皇帝有请？
这完全不应该啊。
眼看着阿茶走到了自己身边，长公主冷静下来细细询问道。
“陛下可有说有何事？”
“属下不知，只是似乎在神女见过陛下之后没多久，右相和江统领也求见陛下。”
长公主与阿茶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好一个右相和江统领啊。
要说右相一向神秘莫测，不知道凭着什么手段得到了皇帝的欢心也就罢了。
她们是真没想到江叔也掺和其中。
都不用多想，此时皇帝请她们前去，想必一定是右相和江叔联合起来使了什么手段。
锦澜也看出了她们现在情况的危机，赶紧道：“你们且先去，我回宫准备一些吃食，要是你们长时间没回来，我就给皇帝送去。”
说是给皇帝送去，但其实就是准备想个法子去帮她们。
“好，我们就以半个时辰为限。”
“要是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还没有从皇帝那里出来，你就前来找我们。”
“如果皇帝的人手拦住不让你进，你就去求皇后。”
阿茶已经将事情往最坏的程度去想了。
因为现在江叔和章明似乎是联手了，她与长公主就这样贸然前去见皇帝，指不定是什么腥风血雨等着她们。
但她们人在宫中，皇帝都已经派人来请了，她们不得不前去赴这场鸿门宴。
所以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提前做些准备，以便等会可以随机应变。
锦澜也知道时间紧迫，现在不是多交流的时候，立马就应了下来。
“好，我先从暗门离开。”
以她的身份，还是不能直面御园外前来通传的人，否则狗皇帝又会起疑了。
锦澜走了，长公主与阿茶也没再御园停留，直接就朝着御书房走去。
这还是阿茶第一次觉得给狗皇帝安排的沐浴时间太短了。
她是真没想到，一个时辰的沐浴结束之后，狗皇帝还能有精力去见右相和江叔。
真是太该死了。
长公主在一旁看出了她的忿忿不平。
“阿茶同志，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我还是太手软了。”
尤其是对狗皇帝！
阿茶已经做好了决定，狗皇帝等会最好祈求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然她定要把宫中闹得个顶朝天。
与此同时，正在御书房等着她们前来的皇帝打了一个喷嚏。
“阿——切！”
“到底是谁在背后咒骂朕！”
右相和江叔悄悄对视了一眼，然后非常默契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他们只是想来找皇帝打小报告，还是不想被迁怒的啊。
但狗皇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只是默默将这笔账记在了今日突然在自己休息时间来打扰的他们身上。
对。
他觉得他们告状的内容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奈何右相一直咄咄逼人，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请人去将阿茶她们请来。
就在皇帝这样想着的时候，阿茶与长公主正好到了。
因着心中带气，阿茶更是不走寻常路，一脚就踹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本尊与长公主正在御园品茶，不知皇帝找本尊所谓何事？”
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从阿茶的口中说出来，已经带着几分威严和质问。
皇帝后背默默冒出一些冷汗，不敢直视她。
“神女大人，是……是右相和……江统领要朕将你请来的……”
他这话说得倒是好笑。
阿茶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把视线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来回打转，过了好一会才故作调侃着开口。
“所以皇帝这个九五至尊还会被臣子左右啊？”
但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的话一出来，右相和江叔立马变了脸色。
就连皇帝也恢复了一点威胁，犀利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他们。
是啊，他可是皇帝，怎么就这样被两个臣子左右了思想呢？
难不成他们是故意来给自己添堵的？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心中默默给他们记上了一笔。
见到皇帝的神色也不对了，阿茶算是满意了。
“皇帝，本尊近日很是疲惫，还想要多休息一会，你有何事就直说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狗皇帝别在这磨磨唧唧了。
阿茶的脾气可受不了一点了。
皇帝还能说啥啊，分明就是右相和江叔不停地挑唆自己，他头脑一热，这才让人去将神女请来过来啊。
结果这下好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
神女眼看着就要发难了。
皇帝没法，只能怒视着右相和江叔。
“砰——”
皇帝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书桌上。
“右相，江统领，你们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吗？现在朕将神女请来了，你们大可畅言！”
这给右相和江叔都整不会了。
不是，他们本来是给皇帝打什么的小报告啊。
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他们跟神女对峙了？
但皇帝的命令已经下了，神女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右相只能给江叔交换了个眼神，示意他先说，自己补充。
江叔正想摇头拒绝，就看见了右相那满是威胁的眼神。
他才攀上右相这棵大树，可不能就这样惹得右相不快啊。
所以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迈步上前，准备回话来着。
一直像是个透明人的长公主却先一步发了话。
“皇兄，这到底是前朝的臣子，我与神女要是留在此处，传出去不会有什么干政的罪名吧？”
额……
右相和江叔双双无语。
他们没听错吧，长公主居然还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干政的罪名呢。
说真的，长公主在前朝拉拢势力的程度就说是翻雨复雨都不为过啊。
谁知皇帝却抚掌一笑。
“皇妹考虑得有理，那朕现在就命人传命下去，往后任何人不得说神女大人与长公主干政，你觉得如何？”
在最后这句询问的时候，皇帝的音调莫名变得谄媚了起来，视线也看向了阿茶。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没办法，现在自己往后的性命都系在神女身上，可不能轻易的将人得罪了啊。
这下轮到右相和江叔傻眼了。
他们要告状的重点就是长公主与神女干政弄权啊。
可皇帝一旦把这个命令下达，他们还能有什么理由来指责神女她们啊。
右相急的也不打算指望江叔了，亲自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
“闭嘴！”
长公主轻飘飘地赏了他两个字，才抬眼看向皇帝。
“皇兄也看见了，你的圣命还未下达，就已经有人质疑了，你说要是这样传出去，那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与神女大人啊。”
她现在已经摸清规律了，凡事扯上阿茶，自家这个皇兄可就着急得不行。
果然，皇帝一听就瞬间慌乱了起来。
“不不不！”
“皇妹与神女大人莫要担忧，天下绝不会传出什么议论！”
“朕一言九鼎，往后绝不会有人乱嚼舌根！”
“来人啊，传朕旨意：胆敢议论神女与长公主干涉朝政之人，即刻起革去官职，发配边疆，无召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