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破防的曹爽,顿感心中酸楚弥漫,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爆发,“于泰初当前,我也不虚假之态了。属实说,我我!唉,意难平也!”
言罢,还径直将心中委屈与怨气尽情倾述了一遍。
夏侯玄神情自若,静静的听着。
一直待到曹爽发泄完了,他才悠悠而道,“我所想与昭伯相反。觉得此番无缘灭国破邦之功,对昭伯而言,未必就是坏事。”呃,难道事情还有转机?
胸腹依旧激烈起伏、喘着粗气的曹爽一楞,双目怔怔的盯着夏侯玄好一会儿,才催声道,“泰初详言之。”
“夏侯允进今为河南尹,秦元明已出镇河套,曹长思将赴辽东,我族叔以中护军暂督中军各部。诸宗室谯沛子弟之中,陛下所亲厚者,唯有昭伯犹在旧职。”
夏侯玄一一列举旁人后,才反问道,“敢问,昭伯可曾有忤逆陛下之举?抑或陛下有闲置昭伯之心?”
自是无有!
心中暗道了句,曹爽眉目舒展,胸腹间的苦大仇深于须臾间冰消雪融。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见壮,夏侯玄又殷殷劝说道,“昭伯无须心切,今无缘功绩,则静待他日可用耳。且故大司马,辅政大臣也,陛下素敬焉。若昭伯笃行,克绍箕裘亦乃陛下之期也!”
“愚钝如我,非泰初,险些自误。”
曹爽颔首而笑,“泰初宽心,我他日必不心有汲汲、自怜自艾也。”
听闻此言,夏侯玄又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了。
这次,曹爽没有发问,而是敛容沉吟。
待片刻后,伴着一记长声叹息,他摆了摆手,“唉,罢了罢了!泰初莫疑我。今日之后,我便如陛下所期,不复诋毁稚权就是。”
“善!嗯,忘了知会昭伯了,我与毌丘仲恭颇有交情。正值战事将起、用人之际,我若举一二幕僚以助兵势,他定欣然纳之。”
“大善!我若无泰初,如鱼之无水也!”
就在京师洛阳因即将兵讨高句丽与韩濊的战事变得熙熙攘攘之时,夏侯惠犹如先前那般按时往来两处官署点卯,终日无所事事。
不同的是,他决定自今日起,日后都不会再去崇文观了。
因为昨日赴宴归来的丁谧知会他,一直得不到公府征辟与权贵赏识的王濬,已然离开京师洛阳了。
这让夏侯惠挺丧气的。
合着自己按捺心性,忍受了月余时日之乎者也的魔音灌耳,竟全是白费功夫?
再者,位卑权重的中护军之职犹如上卿,且自己还兼领着中书侍郎,但于王濬心中,自己竟不在可以提携他的权贵之列吗?
“有无可能,乃是稚权刚直之名太盛,以致王濬不敢请托?”
当他忍不住抱怨、声称王濬一点眼力劲都无有的时候,丁谧的一针见血,让他倏然良心发现,觉得频繁去打扰外舅也很不好。
有这闲工夫,不如早点归府与妻妾赌书泼茶、陪陪儿女也好啊~
嗯,今年开春他多了个女儿,陪嫁小妾所出,长得肉嘟嘟粉嫩嫩挺可爱的,就连调皮捣蛋的小去疾都争着抱。
只不过,他才过目完中护军署的庶务,还没来得及与虞松话别的时候,一宫中侍宦便疾步而来。
不知陛下诏我何事?
将兵伐高句丽与韩濊之事已定,海东都护府事现在绸缪还早,逆蜀贼吴也无有异动了,还有什么事情寻我的呢?
带着疑惑,夏侯惠随在侍宦身后一路畅通至灵芝池。
“臣中护军惠,拜见陛下。”
沿着阁道来到钓台,夏侯惠冲着正在垂钓的天子曹叡伏拜见礼。
“过来吧,毋庸拘束。”
曹叡头也不回,只是指了指身侧的位置。
那里早就搁置了胡床与钓具,且还有曹叡的渔获,三尾巴掌大的鱼儿,应是坐了好一会儿了。
“唯。”
应了声,夏侯惠小趋步过来就坐。
钓台另一侧的稍远处,还坐着一年纪约莫十四五的少年郎,也在持杆垂钓着。服饰颇为华丽,但看那正襟危坐、屏息拘束的模样,身份应不是宗室王公。
招我过来,是因为这个少年来吗?
心中暗自揣测着,夏侯惠穿饵抛竿,静候下文。
但曹叡没有提及少年郎,而是侧头斜目,直接出言戏谑道,“近来市井嚼舌,稚权似是欲治经为博士邪?”
“回陛下,此乃无稽之谈也。”
夏侯惠呵呵笑了几声,心中一动,便如此解释道,“陛下先前常谓臣惠,当戒骄止躁、凡事三思而后行之言。臣惠自忖难以从容,遂有见贤思齐之心,近来多往崇文观旁听饱学之士辩经解义,以求自开益也。”
“哦?”
始料不及的作答,当即让曹叡来了兴趣,“稚权旁听月余时日了吧?何所得,说来与朕听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