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更遑论诸葛诞的分析也挺有道理的,此番孤军前去未必就是弄险。
出于谨慎的考虑,他在浮海而去之时,还让诸葛诞、魏舒与孙密三部继续进发西安平县,行军于途多树旌旗、落营多设炊灶,佯作辽东兵将犹是陆路前来救援的假象,以迷惑韩濊。孤军长驱数百里深入,要么功成、要么尽死。
随去的一千五百兵将都知道没有第三种结局,就连想当逃兵都因为浮海而无处可逃,故而人皆斗志昂扬。
幸运的是,他们赌对了。
韩濊还真如诸葛诞所料,留在带方郡的兵力很少,仅三千余人。
这点人数没有攻陷带方城池的可能,但围困城池绝通内外消息,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带方太守弓遵除了在韩濊兵临城下之前,遣信使乘舟船去辽东襄平告急之外,余下的时间就唯有扶着城墙兴叹了。
析乐浪而置的带方郡位在幽州最东,人口与出产皆最寡,根本不具备供养超过一千兵卒的条件。
他本部兵力仅有八百而已。
就算加上各署僚属、郡县猎户或被困在城内的商贾护卫,合计也不过千数。
故而,他暂无引兵出城鏖战之心。
虽然他本部八百人都是幽州边军、战力不俗,足以匹敌韩濊各酋拼凑出来的三千杂兵,但是事有万一呢?
他若战败了,则城池不可守。
于公,是让带方郡沦陷于蛮夷之邦;于私,是他将背上无能的耻辱死去。
当然了,若是城内粮尽而辽东或朝廷援兵未至,他也只好帅厉将士孤注一掷了。
仲秋八月廿一,被困足月,城内粮将尽。
十日前就开始定额分配粮食的弓遵,现今开始让僚佐督促城内富足之家尽出豕、鸡、鱼干等物供士卒了。
但援军.依旧在他的翘首以盼之中。
至多五日就粮尽了,青州的兵马或夏侯将军能及时赶来吗?
两地隔得那么远,应是不能了吧?
如往常那般扶着城墙垛口看着不远处韩濊兵马的弓遵,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他麾下兵将也有了答案。
因而不少人开始劝他趁着士卒犹有一战之力时,殊死一搏。
是搏命,不是突围。
没有地方可突围的情况下,这些常年戍守在边塞、生路断绝的将士,想让韩濊也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们期望弓遵能带他们往东门杀出,博得冲入韩濊境内烧杀泄恨的机会。
弓遵对此挺心动的。
又或者说,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夏侯霸没有给予机会,让他将之付诸于行。
当一千五百援兵乘坐的舟船进入带水河道后,韩濊的斥候如期发现了,但却阻止不了。
依着辽东军应先攻打西安平、魏国青州援兵率先救援乐浪的惯性思维,让他们根本没有布防河道的准备。但督促兵卒严阵以待,他们还是有充足时间的。
然而,他们注定了是无力回天了。
当夏侯霸引着士卒以破釜沉舟之锐杀来,因为援兵赶至而士气高昂的带方守军伺机杀出,两面夹击之下,军械简陋的韩濊军迎战还没多久便一溃千里。
连军营内的辎重与粮秣都无暇焚毁,尽被魏军缴获。
带着守军追杀出二十余里才觉得解恨的弓遵,归来见夏侯霸时,不是感激救援及时,而是请命以他本部为前驱,杀入南边的马韩境内。
理由是本次入寇的韩濊联军,乃以乐浪之东的濊貊不耐侯、带方南部的马韩为主。
只要他引兵长驱进入马韩境内,得悉消息的马韩兵马必然会赶回来;而濊貊不耐侯独木难支,又见魏国援兵已至,也必然要罢兵,如此,就是解了乐浪之围了。
算是围魏救赵罢。
夏侯霸一开始是不听的。
军情传递有时间差,他担心马韩得悉消息罢兵之前,乐浪郡治朝鲜已然被攻陷了。
所以,他觉得还是让将士们休整一二日,待缓过浮海的不适,然后北上前去救援乐浪才是最稳妥的。
若弓遵执意杀敌,可引本部三百人为前驱,带方城池他可让一小校暂代戍守就是。
二日后,他就改变主意了。
郑贵引兵提前到了。
为讨辽东之战转运粮秣的郑贵,战后还不止一次转运粮秣来给甫定的乐浪与带方驻军,对这边的地理也很熟悉。
也做出了与诸葛诞一样的猜测。
以乐浪城坚、带方难守为由,径直引水师先来救带方郡。
兵力充足,夏侯霸自然也不会罔视弓遵的求战,遂兵分两路。
先益弓遵之兵,遣之南下,待马韩得悉消息仓促赶归,伏击于道,临阵斩杀千余,俘虏两千余;濊貊各邦得悉,怖,罢兵。
遂解乐浪之围、复西安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