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咳嗽一声,几人同时抬头,当事人还没惊慌,一旁偷听的长子却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初哥儿,俺们在谈论诗词!都是正经诗词!”
就你?懂个鸭子毛的诗词啊!
陈初懒得理这憨货,转而对小辛笑道:“坦夫,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几人忙腾出一个空位让陈初坐了,小辛还没回话,周良却道:“坦夫,跟咱哥几个一起干吧!每日这般聚在一起,岂不快活”
小辛笑而不语,似是有些动心,却又有所顾虑。
他妻家在颍州,率领的民壮也都是范家圩人,加不加入镇淮军,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陈初似是猜到了他的顾虑,不由一笑,道:“坦夫若有心,不如回乡组织三两千乡勇,我派遣几名镇淮军校尉,助你操练。若乡勇练成,也可保一地平安,省的再遇贼人时妻儿惶恐.”
小辛名字中的弃疾二字,便是阿翁仿照汉时名将霍去病所取,仅从名字也能看出家中对他的期望,他自己也不排斥军旅。
只是陈初的建议虽好,却有许多无法解决的难题,不由叹道:“陈大哥,只操练百八十乡勇还好说。若组织的人多了,颍州府衙必然忌惮,定会来寻麻烦再者,三两千人,靠一个小小的范家圩也支撑不起”
“坦夫难道忘了,贼乱未平之前,为兄有擅专之权,有我为你背书,谁敢寻你麻烦?至于军饷粮草,也不必担心,我蔡州留守司一力支应了!”
此话讲完,身旁几人同时一愣.三两千青壮的吃嚼可不是一笔小数,初哥儿对小辛好生厚爱啊。
只有刘四两用了几息时间大概想明白了.便是东家有擅专之权,可也不好事事插手颍州军政,东家支持小辛在当地组织乡勇,便是在颍州插下了一枚钉子啊!
提供了军饷粮草,也就意味着这支乡勇只能依靠东家。
他能想明白,小辛自然也能想明白,只见他朝陈初嘿嘿一笑,低声道:“陈大哥,我倒是愿意,但大哥也知晓我家中情况,此事需我和岳丈商议一番。”
“好,我等坦夫佳音。”
陈初也不心急,笑呵呵道。
刘四两却从东家这番提前谋划中看出某些端倪,不由借着酒劲劝进道:“东家,要我说,此次淮北之乱能平息,全赖东家出力,朝廷至少得给东家弄个节度使当当!”
“对!”
“四两哥,说的在理!”
“对极!若不是初哥儿,如今淮北不知烂成甚样了!朝廷若不封个节度使、给咱初哥儿开府之权,便寒了咱将士的心!”
“对对对!明日咱一起找上张大人和曹都监说道说道!”
刘四两一句话,登时让见翠堂内炸开了锅。
“明日游街,是咱留守司上下的大日子,不可胡闹!”
陈初笑着斥了一句,这才压下了群情激奋。
此战过后,诸将赏赐自不必说,但受限于留守司的地盘,大伙能得到的提拔却有限
试想,若初哥儿能任了淮北节度使,光现下控制在手中的蔡、颖、寿三府,便会空出三名都统制。
三府之下,又有多少厢军指挥使名额
说到底,只有初哥儿继续高升,大伙才能跟着进步。
大家为初哥儿鸣不平,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叫屈.
不过,初哥儿虽说了不让大伙明日胡闹,却没说后日、大后日、下个月不让闹啊。
只要朝廷不公,敢不让咱初哥儿进步,咱就得向朝廷龇龇牙,让他们明白在淮北之地到底谁的拳头大!
陈初环视满屋‘忠良’,忽然理解了赵匡胤。
若有朝一日有机会,底下兄弟们只怕会让陈初体验一把‘黄袍加身’的感觉。
亥时末。
陈初出去撒尿时,今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大郎主动跟了上去。
出门后,两人相视一笑,走向茅房。
“初哥儿,方才四两说的事,有几分道理的,咱若太温顺了,朝廷不把咱们当回事,有好事也想不到咱。”
“嗯,此事我有计较,不管朝廷给不给节度使的名号,反正吃进嘴里的肉,咱是不会再吐出来。”
吃进嘴里的肉自然是说颍、寿两州,“对了,大郎家里的事可安排好了?明日游街后,你前去寿州坐镇没问题吧?”
“放心吧,没问题。”
近来,杨大郎因后宅之事沉默寡言许多。
嫡子尚未出生便被害死,聂容儿丢了半条命,至今仍卧床休养,想起孩儿,时常偷偷哭泣。
杨大郎费了好大气力,才安抚好娘子外公一家。
两人沉默前行,进了茅房后并肩立于尿桶前,撩衣掏器的动作颇为同步。
甚至有些整齐划一的美感。
为缓解沉闷气氛,陈初勾头往大郎下头看了一眼,嗤笑道:“且,还是那鸟样”
“鸟不是鸟样,还能化龙飞走喽?”
杨大郎反驳一句,也勾头往陈初这边看了一眼,不由疑惑道:“噫,比起在栖凤岭时,初哥儿又大了些。”
“我年纪小,还在发育”
“嗤~”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莫名其妙的大笑一阵,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杨大郎忽然以歉疚口吻低声道:“初哥儿,待那毒妇诞下孩儿,我会给弟媳一个交待.”
留守司核心高层都听说过,猫儿大病,和徐贞儿有着不小的干系。
因此,杨大郎或许因为内疚,近来甚少和陈初见面。
陈初却摇头道:“大郎,你该给交待的人,是你家娘子.”
“大夫说,容儿以后只怕难有子嗣了,我想好了,待徐贞儿诞下孩子,我便交给容儿养育.”
这是杨家家事,陈初没发表意见,两人并肩走出茅房。
杨大郎忽然又感叹一声,“哎,看你家,玉侬有了身孕,弟媳和蔡三娘子上赶着护她,我家.怎就出了这档子事呢!”
“许是我命好吧.”陈初给出了合理解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