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嫔吓了一跳,忙上前来劝:“皇上息怒,都是底下奴才贪生怕死的错,睿贝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个,安陵容也微微敛下了笑意。
“儿臣定会好好规劝皇上的,还望皇额娘与额娘千万保重身子。”皇后点头,说得无比郑重,她只觉得从安陵容手里接过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却没有看到安陵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愧疚。
“走水了!走水了——”
“你是说,睿贝子傻了?”皇上脸上的阴鸷还未褪去,突如其来的喜色紧跟着浮现,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笑容,“好,好啊……”他低低地笑了两声,而后正了正脸色,说道,“去寿康宫传旨,赐封睿贝子为贝勒……”
“是啊,他再着急,也不该现在就提这些事情,他的嫡子才刚出生啊。”安陵容呢喃着说道,“玉娆一向疼爱旸儿,他入嗣慎郡王府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倒是弘昭,听闻果亲王的那位继福晋不是个好脾气的,会不会为难弘昭?”
嘉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有些委屈又有些无辜,看着皇上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她依依不舍地挽留:“皇上……”回答她的只有皇上冷漠的背影。
甄嬛勾了勾嘴角,却有些笑不出来:“书瑶是个好孩子。”
甄嬛有二子二女,胧月已经敲定了暂居公主府,在及笄之前都可以安心,弘旸年幼,交由慎郡王夫妇教养是互利双赢的一件事,甄玉娆收到甄嬛书信后才让慎郡王上书给皇上,而弘昭,甄嬛原本想再留他在身边几年,却没想到皇上会逼得这么紧,索性便一道说了。
安陵容除却柔嘉柔仪两个公主外,便只剩下了弘昊,而弘昊又曾是先帝意中的太子人选,皇上连弘昭都容不下,更别说弘昊了。
皇后有些不安,她看向安陵容,惴惴问道:“皇额娘,额娘是不是生气了?”
“毫发无伤?”皇上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眼神阴鸷了一瞬。
其实在胧月的事情发生后,安陵容和甄嬛便着手开始准备了,首当其冲就是几个孩子的去留问题。
“……”
这天晚上,慈宁宫火光冲天,将夜幕烧成一片炽热的鲜红色。
“她不敢。皇子出嗣,等同于天子圣命,除非她不要命了。”甄嬛笃定说道,说完,她又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湿润,“容儿,弘昭如今长大,和他长得越发像了,若他能认出来,必定会保他平安,也算是成全他们的父子缘分了。”
“胧月乖,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安陵容伸手扶她起身,笑着问道。
“混账东西!”皇上才听到一半就怒了,他是想除掉弘昊,但不能因此赔上安陵容的性命,那天下人岂不是要指责他不忠不孝?想到这里,他顿时脸黑成了焦炭,“去告诉今日当值的侍卫,若救不出睿贝子,朕明天就砍了他们的脑袋!若皇太后因此事受伤,朕株他们九族!”
“也是哀家当年看走了眼。”安陵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气势都瞬息萎靡了下去,她伸手拉住皇后的手,心疼地看着她,“只是苦了你,皇后,以后少不得要你多费心提醒皇上了,前朝后宫,哀家与太后都不会再插手,如此,皇上安心,哀家与太后也能安心。”
甄嬛正站在里头给鹦鹉喂水,见安陵容进来,只面色淡淡地问了一句:“皇后那边都说好了?”
安陵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重复道:“滚出去,哀家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弘历。”她猛地将手里的药碗砸在李玉脚边,厉声喊道,“滚!!”
“报应?”甄嬛的冷笑又轻又虚,才出口就化作了一缕叹息,“若不不这样做,我只怕报应还没来,命就先没了。容儿,我们拼尽全力把他送上至尊的位置,到头来,却连余生安稳都无法保证,今日皇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似是微微哽咽了一瞬,“我何尝不想和他好好相处?哪怕只是面上的也行,可他步步紧逼,若不是我们提前部署了,今日我便要被逼入绝境了。”
“太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啊……”
“慈宁宫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皇上猛地抬头瞪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未央宫。
离开长春宫,安陵容坐着软轿一路朝寿康宫行去,赶到时,胧月站在廊下,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们搬东西,见安陵容走进来,乖巧地行了一礼:“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皇上,慈宁宫走水了,皇太后已经救出来了,但睿贝子还被困在里头。”李玉一边说一边伺候皇上更衣,“火势太大,一时半会儿还灭不了火,可侍卫们又不敢冒死冲进去,皇太后正想着自己冲进去呢……”
“贝勒?”安陵容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李玉,“皇上是觉得,区区一个贝勒就足够补偿弘昊所受的苦难吗?”她说得很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底发颤。
如今,所有的威胁都已经被他除掉了,总该安心了吧?
甄嬛听着窗外呼啸的冽冽寒风,伴着安陵容低低切切的悲泣声,一股刺骨的寒意缓而慢地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将她整个人都冰冻了起来。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晚,一直到五月,风都带着些微的凉意,就像冬天怎么也过不完一般,皇上违背先帝遗命,撤去了张廷玉等人的辅政大权,再设军机处,拟定张廷玉、鄂尔泰、讷亲、海望等人为军机大臣,收拢皇权,一时间朝野非议,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而就在这君臣关系极其紧张的时候,一场旷世天灾悄然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