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离了宫,就没有再回来的道理,打量着哀家不知道她的心思吗?”太后忍着怒气,说道,“当年是她执意要走,伤了皇帝的心,如今她想通了,皇帝就该为她让步吗?她当这后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眉庄被说得语塞,跪下还想再说,却被太后抬手制止。
“哀家对她,已是仁至义尽,你不必再说了。”太后闭上眼,不欲再说。
沈眉庄抿了抿嘴角,眼一闭,心一横:“太后不是也在担心皇后在宫中一家独大吗?若是莫愁能够回宫,以她的聪慧机智,必定能够制衡皇后,若太后能允她回宫,莫愁定会感念太后恩德,对太后的吩咐无有不从命的。”
寝殿里霎时安静下来。
沈眉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太后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听见太后的声音:“惠妃,这话说得不像平常的你,谁教你的?”
沈眉庄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先回去吧,让哀家想想。”太后终是松了口,兀自思量。
自古以来就没有过废妃回宫的先例,倒不是害怕甄嬛回宫后再起风浪,只怕她知道皇后是当年主谋后对皇后百般报复。太后想要的是后宫太平,不论是真的太平也好,还是粉饰太平也罢,只要不影响皇上在处理前朝政务就行,但,皇后和甄嬛相斗,只怕会不死不休啊。
然而留给太后考虑的时间并不多,沈眉庄去而复返,身后跟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四阿哥。
沈眉庄苦笑着点点头,转而拉起安陵容的手,说起今日见闻:“今早去给皇后请安,她脸色难看得很,我就知道事情成了,过后让人去细细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昨日午后太后召见了皇上和皇后,一语敲定了嬛儿回宫的事情,皇后丝毫不知情,当下连辩驳的余地也没有,而皇上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太后点头了。”
她将手炉放回到安陵容手里,继续说道:“嬛儿是废妃,宫里上下无人不知,皇上便重新册封她为妃,连封号都改了,取了熹字,又担忧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回宫后被人议论,身份低微又不曾诞下皇子,连腹中孩子也尚不知男女,便赐了钮祜禄的姓氏,将她认作是承恩公的义女,还将四阿哥划到了她的名下,对外宣称她是生下四阿哥后,为国祈福才出宫去的,如今功德圆满,自是要回宫来。”
竹息哪里听不出来太后的话外音,掩住眼底的喜色,俯身领命。
安陵容眉眼温柔如水,对着她抬了抬手:“起来吧。”
“皇后自是不会甘心,我猜她接下来会让朝臣们上奏反对,哪怕阻止不了嬛儿回宫,给她泼一身脏水也是好的。”沈眉庄冷眸轻笑,“不过安伯父离京前都安排妥帖了,朝中有不少人可用,顺贵人的父亲被遣调回京,如今正在监察院任职,还有大理寺的季大人……”
方家的衰败来得猝不及防,最开始出问题的是许家。
“臣附议!”顺贵人的父亲柳长安紧跟着就站了出来。
七阿哥抱着一簇盛放的白梅走上前,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安陵容,将手里的白梅放到她的手边:“额娘,你好些了吗?”
那日许桐正准备去上朝,刚出家门,一个老妇就冲出来拦住了他的马车,控诉他搜刮民脂民膏,逼死良民,害得她家破人亡,说完,也不等许桐辩解,那老妇就一头碰死在许家门前的台阶上。
“皇上安排得这样周全,皇后便是想挑刺也没地方挑了。”敬妃在一旁笑道,“已经定了三月初三迎她回宫,永寿宫也开始整修了,到时候你们毗邻而居,就又能和从前一样了。”
敬妃让六阿哥带着胧月去院子里玩,轻轻拍了拍沈眉庄的肩膀,安慰她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怪四阿哥要哭,方才吓得魂都丢了。”沈眉庄走上前来解释,“太后,四阿哥的嬷嬷误食了四阿哥的绿豆汤,当场毒发身亡。”
“皇上,私放京债本就是大罪,虽说许家的债款全握在其长房儿媳手中,许桐或许并不知情,但其管家不严是事实,必须严惩。”张廷玉出列力谏,声音铿锵有力,“而方志文罔顾君恩,仗着宫里贞嫔娘娘的庇护,在宫外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实难容忍,臣恳请皇上除奸佞小人,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随后,季河和一众文官也纷纷出列。
素云满眼担忧地接过空碗,看着方淳意满脸享受地躺回去,拿碗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安陵容仰头看着有些炫目的天光,心里算着时间。
“真漂亮。”安陵容放下手炉,拿起白梅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对着七阿哥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是谁家的孩子呀?长得真好看。”
安陵容停下敲木鱼的手,就着微弱的烛光,合手对着观音深深拜了下去,而后扶着豆蔻的手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让周楠告诉季大哥,可以动手了。”
但这样的病愈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七阿哥眼中不见失望,只是认真又执拗地看着安陵容:“我是额娘的孩子,我叫弘昊。”
这句话,让方淳意想起当年的祺嫔,怕得不行,不顾素云的阻拦,把那药当水一样地喝,总算是稳住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