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乱世佳人
原本何母是不同意的，烫头发是非常明显的，只要做了就能发现，何苦这样骗女婿呢。
何雅只是跟何母说了实话，顾叶琛喜欢她素颜的模样，说她素面朝天的样子最动人。
他不喜欢她化妆涂抹胭脂水粉，可最近刚刚流行烫头发，何雅想去试试。
做头发的店铺每天都要排队，还不知道做到什么时候，让何母先替她瞒一下免得这个呆子去人家店里抓人。
顾叶琛看岳母大人满脸纠结的模样，心里的疑惑更重，这母女俩肯定有事瞒自己。
希望不要是什么不可原谅之事，顾叶琛心里暗暗猜想。
“姐夫，你不要问阿娘啦，阿姐提前就嘱咐过她不要跟你说她去哪儿啦。”
何泽正在院子里看书，听到动静立马溜了过来，他最喜欢这个姐夫了，姐夫在他心目中是最厉害的大英雄。
“嗯？”
顾叶琛脸色微敛，表情有些危险。
“我告诉你，她去街上烫头发啦。”
何泽说完笑嘻嘻地看着顾叶琛，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小泽，你......”
何母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不管子女之间的破事了。
“他妈的，不怕电死啊！”
顾叶琛突然爆粗口，然后疯了似的朝着门外跑去。
何母和何泽愣住了，顾叶琛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形象，虽然是武官，但从未说过粗话。
何雅刚烫完头发，跟着发小有说有笑地等着洗头，突然一个高大的暗影袭来，整个理发店的人都纷纷发出惊呼声。
“顾叶琛，你......你怎么来了？”
何雅万万没想到丈夫会找到理发店来，身子下意识地一哆嗦。
他的脸色很可怕，有种风雨欲来的威迫感。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关心与害怕。
“走，回家。”
男人宽厚有力的手掌将她纤细的胳膊拽住就往店外走，理发店的老板见状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把人给得罪了。
“顾叶琛，你做什么，放开我，我自己走......”
女人柔弱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青石巷里，直至看不见，刚才还寂静无声的理发店瞬间像炸开了锅似的，纷纷讨论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原本只是听说何家小姐嫁给了京市里来的大人物，如今亲眼所见，那男子不仅有权有势，长相还这么高大英俊，难怪城中待嫁的小姐们都看不上本地的公子们呢。”
“谁说不是呢，以前觉得何家小姐这个年岁的不可能再找到什么好人家了，没想到嫁的男人比市长家的公子还厉害。”
“确实哪儿哪儿都好，就是看起来凶得很，听说还是个武官，不会家暴何家小姐吧。”
店中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阴阳怪气地插话，那模样颇有些不忿。
其他人默默对视一眼，知道这个女人的儿子曾经被何家小姐拒绝过，这是幸灾乐祸招惹事端呢。
“好啦，就算是真的也不关咱们事。”
理发店老板亲自出声打断大家的议论，他怕这事闹出动静把顾家何家都给得罪咯。
“赵太太就不用操心啦，雅雅来时不敢告诉她丈夫就是因为人家担心她出事，再说以雅雅的美貌就算不烫头发，也丝毫不影响容貌，人家小两口那是感情好，怕雅雅出事。”
何雅的发小王家小姐见姐妹儿被妇人针对，出声帮她说话。
对理发店发生的事何雅一概不知，顾叶琛就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提着她的后脖颈上了车。
车内气氛紧张沉默，顾叶琛紧抿着唇一字不说，深邃的眼睛直视前方的道路，没有搭理何雅的意思。
自从认识以来第一次被冷落，何雅有些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抽泣声像针扎般直捅顾叶琛的心窝子，他拳头松了握、握了松，如此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没抵得过心疼，态度软了下来。
“哭什么？”
无奈又充满爱意的嗓音，直中何雅的心，知道示弱有戏。
“你凶我。”
她抬起满是泪花的小脸控诉地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仿若受尽万千委屈。
“我没有”
顾叶琛的反驳苍白无力。
“你有，就是有。”
“好，你说有便有，别哭了。”
顾叶琛从来没有对女人这么温柔过，抬手将妻子脸颊上的泪滴擦拭干净。
“那你还凶我。”
何雅更加得寸进尺，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我不是凶你，你知不知道烫头发有多危险，这个东西才刚刚兴起，就已经发生好多起事故，你出了事让父母和弟弟怎么办。”
让我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顾叶琛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
“对不起。”
何雅听出顾叶琛的关心，泪也不流了，心里美滋滋地，轻声道歉。
“下次不许再冒险了。”
“嗯，不冒了。”
“你的素颜已是绝色，为什么不听我的非要破坏了那份天然美。”
“以后不会了，什么都听你的。”
何雅羞涩地低垂下脑袋，脸颊发烫，不敢直视顾叶琛。
这场争执来得雷声大雨点小，车子还没驶入顾家前院两人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和好了。
顾叶琛牵着何雅的手去隔壁何家给何母报平安，何母看见两人和好，欣慰地点点头。
唯有何泽看热闹不嫌事大，将顾叶琛骂人的话说给何雅听。
何雅听后果然羞恼不已，气得在顾叶琛背上拧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这点力道对于男人来说就像九牛一毛，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但顾叶琛还是将她作怪的小手置于胸前，傻笑起来。
这幅画面也成为何雅回忆一生最重要的色彩。
婚后生活是何雅这一生过得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光，顾叶琛对她真的很用心，对何父何母也很尊敬。
结婚第二年春节，两人准备回京城过年。
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冽，漫天的鹅毛大雪让初来乍到的何雅兴奋又难捱，可这里是她丈夫的家乡，她想看看他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顾家父母都身居要职，对何雅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态度非常和善。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冷得能冻死人，屋内却温暖如春，舒服得很。
顾家住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单独占据了一座四合院，何雅知道自己高攀了顾叶琛。
京城过年跟江南不一样，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包饺子，穷苦人家吃不起饭的只能将就凑合着。
顾叶琛带着何雅去了故宫，爬了长城，去了圆明园和雍和宫等景点，会在她累了的时候弯下身背着她。
那是他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那么亲密，何雅脸色臊得鲜艳欲滴，忍不住把小小的脑袋埋在他的背上。
京市的富人多，穷人乞丐也不少，一路走来何雅看见过很多穿着破衣烂衫的孩子在路边上乞讨。
她本就心善，看不得这样的场景，每次遇到乞讨的孩子都会给他们塞钱，顾叶琛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旁，眼神满是宠溺地望着她，无声地支持。
何雅每次见状都会笑得特别开心，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无数颗星星。
顾叶琛的宠爱如同营养肥料滋养着何雅，她变得活泼开朗，脸上时常挂着笑容，银铃般的笑声传遍顾家大宅。
顾父顾母是非常开明的父母，不会对孩子们的事过多干涉，对儿子终于寻得真爱感到无比欣慰。
老两口就这么一个独子，他喜欢的他们就喜欢。
过完年，顾叶琛要回江南继续工作，何雅依依不舍地跟顾父顾母道别，再三邀请他们去江南玩。
车子在京城的街上慢慢消失，天边的朝霞照射下来，将他们笼罩在光晕里。
经过几天几夜的行程，他们终于到了江南顾府。
何雅从车上拿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兴奋地跑进何家，给何母展示自己从京城带给她的珍贵礼物。
顾叶琛将东西全都搬到屋里，去隔壁给岳父岳母见过礼后便急匆匆地赶回参谋部。
他刚刚接到紧急通知，很快就要开战了。
日军趁过年期间加快扫荡的进程，已经逼近江南，顾叶琛作为总参谋长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参与战斗，去前线指挥作战。
顾叶琛一去就是好几天，中间没再回来，甚至连晚上都没有回家住，何雅独自躺在床上彻夜难眠。
她睁着眼看着窗外的银杏树，皎洁清冷的月光如琉璃般洒落下来，将地面照得宛如人间仙境。
一向爱美的何雅却没有心思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她心里担心着自己的丈夫。
这还是他们结婚以后第一次独居，有些不适应，反正也睡不着，便穿上衣服去院子里散步。
佣人已经睡下，何雅一个人在院子里到处闲逛，像是在发泄无尽的思念。
突然，大门外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何雅吓得拿起院中的扫帚躲在角落里准备随时反扑，跟对方拼命。
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何雅一眼就认出那是顾叶琛的影子，就算相处的时间不算久，她已经不知不觉间将他的身影刻画在心里。
“顾叶琛？”
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声音蓦地响起，毫无防备的顾叶琛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就见墙角里拿着扫把的瘦弱倩影。
“囡囡，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囡囡是顾叶琛对何雅的爱称，只有在两人独处时才会用，人前却不怎么用这个称呼。
“顾叶琛，你终于回来啦。”
何雅没有回答顾叶琛的问题，扔掉手上的扫帚，朝着顾叶琛飞扑过去。
男人伸开双臂，忍不住向前将心念的人儿拥入怀中。
两个人在暗夜中相互抱在一起，像许久未见的恋人，对彼此相思甚深。
那晚的月光很美，夜也很美。
顾叶琛像头饥渴已久的雄狮，疯狂地掠夺着，何雅像只漂浮在汪洋大海之上的扁舟，随着海浪起伏跌宕。
他们从来没有那么放肆过，肆无忌惮的享受着对彼此的爱意。
何雅只记得自己累坏了，脑袋埋在男人厚实的胸膛前累得睁不开眼，似睡非睡间隐隐好像听到男人趴在她耳边低语着“囡囡，给我生个孩子吧。”
第二天一早，顾叶琛已经洗完澡穿戴整洁地在院中锻炼。
何雅感觉身体像被巨石碾过般酸软无力，她强忍着不适起床洗漱，顾叶琛拿着佣人做好的早餐亲自送至卧房的桌子上。
他一向比较注重规矩，从未在膳堂之外的地方用过餐，今天破天荒主动端饭进了卧室，何雅脸色有些羞红。
“我这就洗漱完，去膳堂吃就好。”
“昨晚我孟浪了，在这里吃少活动，对身体好些。”
顾叶琛不提昨晚的事还好说，一提何雅的脸红得像刚煮熟的虾子似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饭量都不算大，用完早膳何雅像变了个人似的，顾叶琛走哪儿她跟到哪儿。
顾叶琛也发现了，但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夜不归宿吓到她了。
想到即将奔赴战场，他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如果可以他也想多陪陪妻子，可好男儿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耽误国家大事。
该离开的总要离开。
顾叶琛将东西收拾完，跟何雅坦白自己要去前线指挥打仗，时间归期不定，希望她照顾好家里，其他都不用管，等他平安归来。
何雅很不舍，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眼中含着泪轻轻点头。
临行前，顾叶琛特意去何家一趟，见过何父何母，将自己要去前线的消息告诉了何家老两口。
何母听到后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知道战场有多凶险，万一女婿有个好歹她的女儿就......
何父见何母哭得厉害，用眼神示意她别在女婿面前这样，然后带着顾叶琛去了书房。
两个人聊了很久很久，从上午一直聊到夕阳西下，期间没有吃任何东西，甚至添茶的热水都没要。
等出来时，何父眼眶有些发红，其他还算正常。
顾叶琛郑重地朝着何父何母行了个军礼，麻烦他们照顾好妻子。
何雅哭得不能自已，顾叶琛这次却没有安慰她，只是用眼神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毅然决然地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