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晚刚离开何莲家不久。
何莲陪着郭氏忙碌了半天，郭氏也不忍还让他们娘仨儿自己再做饭，干脆以程意他们离开，量做多了为由，让他们一起吃。
可这灾荒之年，肉也好粮也罢都是金贵物，她不过是帮个忙而已，哪里值得这么高的回报？
何莲不肯，两人拉扯了半天，最后还是在看到那一大锅炖狼肉后妥协了。
见郭氏他们蔬菜少，就招呼狗娃去后面自留地里挖些萝卜白菜回来。
何莲：“我还阉了不少咸菜，一会儿拿出来大家一起吃，清口。”
郭氏笑着应下，见三娘一直忙来忙去的不停，也知道这丫头跟在他们身边心里怕是有个疙瘩。
就招呼孩子们，“三娘，去拎个筐子跟着狗娃一起去，帮他拎着。小游你也带着桑儿，出去转转。”
几个孩子都在林子里憋坏了，如今到了安全地方还能出去玩，一时都高兴得很。
狗娃家的自留地在土房子后面，靠近大山的地方。
刚走进，就看到山壁下的几棵柿子树。
其中一颗最高最大的树顶，还坠着不少黄澄澄的柿子。
姜游好奇，“上面的柿子都没人吃吗？怎么不摘下来？”
狗娃一脸神气，“阿娘说了，那是要分给鸟儿吃的，鸟儿吃了柿子有了力气来年就能吃地里的虫子了。”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就是因为柿子树太高，顶端的柿子不好摘，这直接打下来柿子掉在地上必然粉身碎骨。
这树上的柿子又都在又细又脆的枝上，上树摘又太过危险，所以才留了下来。
姜游早就过了争强好胜的心理年龄，见吃不到便放弃了。
桑儿心中微动，他拉了拉身边的三娘，“三娘姐姐，晚晚能摘到柿子吧？我们去找晚晚，让她帮我们摘好不好？”
三娘严肃地看向桑儿：“不好，你看这树上的树枝多细，晚姐姐踩上去会摔下来的。”
“好吧……”桑儿犹豫了下点头，可还是抬头看着那柿子。
那黄澄澄的颜色，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他要是鸟儿就好了，能飞上去吃柿子。
“你要是想吃就自己上去摘啊。”
桑儿还心心念念着头顶的柿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几个孩子回头去看，就看到之前在树下盯着他们的少年，正抬着下巴垂着眸子，看着桑儿。
狗娃一看到卫云就心里突突，不由得想起，几日前卫云父母去世，他从家里抄了柴刀就要出去同流民们打架的情景。
当时好几个年纪大的爷爷奶奶出来拦阻，他全然不顾，挥舞着手中的柴刀，差点砍伤了他们。
那哄着双眼，大骂着我要砍死你们的少年，已经完全不是以前那个邻家的哥哥了。
何莲为此还警告过他，以后见了卫云要躲着些。
他拉了拉姜游的手，“咱们走吧，阿娘还等着菜呢。”
狗娃想走，偷偷抬头看了眼卫云，心里期待姜游可不要和他说话，不要说话。
结果。
“你拿竹竿是要摘柿子吗？”
狗娃：“……”他自己走会不会不太仗义。
卫予看着姜游，“不然呢？”
他挥动了下手中长长的竹竿，问：“你叫什么？”
狗娃想要姜游别回答。
可。
“我叫姜游，他是我弟弟。”姜游指了指桑儿认真地道：“如果我帮你，你摘的柿子可以给我弟弟一个吗？”
一直旁观的三娘伸手握住桑儿的手，张了张嘴没说话。
“怎么帮？”卫予勾起一边嘴角，垂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儿，“你要爬到树上帮我摘吗？”
说着，抬了抬手中的竹竿，“直接打下来会摔碎，你爬到树上，我给你扒拉过去，你来摘。”
姜游好歹也是在林子里混了大半年的人，对爬树根本不陌生。
当下就点头答应了，“好，那我爬上去，你把柿子拨过来，我来摘。”
三娘见状眉头直接皱了起来，她伸手拉了下狗娃，“你先回去，去找晚姐姐或者你娘。”
狗娃如获大赦，抱了两根萝卜赶忙向家里跑去。
桑儿见两人要给自己摘柿子，还颇为高兴，一边兴奋地走进大树，一边给姜游鼓劲儿：“小游哥哥，要小心哦。”
姜游将背在背后的布包摘下，带在胸前。
手脚并用，很快就爬到了树干上。
那卫云动作也快，长长的竹竿上面还拴着一截短木，做成人字形，轻轻一勾就将柿子勾住，直接推向姜游的位置。
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姜游胸前的布兜里，就装了四五个大柿子。
而他也随着柿子越来越高，他爬得也越来越高。
可就在要摘下一个的时候，枝头的柿子突然坠落，卫云手中的竹竿也脱了力直接奔着姜游而去。
姜游吓了一跳，想要去躲，可他现在正站在胳膊粗的树枝上，这一慌神儿，脚下就是一滑，想要再保持平衡就难了。
“姜游！”三娘先一步发现不对，她大叫，甚至还挪动着步子想要去接那树上的小子。
站在他们前面的卫云更快一步，手中竹竿猛转方向想要去挡住姜游的身体。
三娘却以为他要害人。
小小的女孩瞬间红了脸，她松开桑儿，小小的身体团成一团，直接撞向卫云。
“你！”
卫云被撞得个趔趄。
手中的竹竿也松了。
树上的姜游也在这一刻摔了下来。
三四米的高度，摔下来一息的时间都用不到。
当所有孩子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的时候，一个身穿灰衣身高挺拔的男人，已经出现在树下，手臂中正环绕着愣怔的姜游。
姜晚和陈彪焦急奔来的时候，正看到姜游桑儿和三娘，以及那个名叫卫云的少年，正从小到大排成一排，站在晏珩面前垂头不语。
晏珩也不语，只是双手环胸笔直地站在原地。
这要训不训，让学生自个儿难受的状态。像极了教导主任和做了坏事儿的学生。
姜晚跑的发巾垂落，一头黑发四散在肩头，她微微弓腰喘气，见几个小的毫发无损才算是将悬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
“晏珩。”她叫道。
晏珩见她过来，这才走向了她。
他先是向一旁的陈彪点了点头，然后就恍若无人地去帮姜晚整理她满头的乱发。
用肩头的布巾再次帮她包好才开口将孩子们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柿子突然脱落竹竿冲向姜游，到姜游脚下踩偏掉下来的全过程，十分客观地说了个清楚。
完全不偏不倚。
一直以为自己会遭受到惩罚的卫云，听到晏珩这个叙述微微怔愣了下。
不过很快又垂下了头。
晏珩说完，就没了下文，既不说是谁的错，也不说自己的意见。
完全交给了姜晚处理。
陈彪见孩子们没事儿，也放下心来，和晏珩说了两句，就带着他向村长家而去。
两人离开后。
姜晚眯眼看着眼前四个如同信号一般站立的孩子，问：“晏珩说得可有不实之处？”
三个小的摇头。
卫云没有回应。
姜晚又问：“可知哪里错了？”
“我没错。”三个姜晚这边的小孩还没说话，那叫卫云的少年就先一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