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曾明解释:“这位河监管著半个暹罗的运河,並非只是巴丹城一地的河监。”
“这就说得通了。”
而后许源起身来跟了上去:“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熊曾明懵懵懂懂得跟上去。
要说这个时代,邪祟的热闹可不兴看啊,看著看著就容易把自己给看进去。
河监大人带著手下衝到了河边,往河中一望。
只见河水中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在兴风作浪!
它猛地一甩尾巴,一道巨浪拍的泊位上那些货船剧烈摇摆,有两艘稍小的,险些就侧翻了。
河监大人勃然大怒:“狗畜生!敢来本官的地盘撒野!”
周围也的確是没什么看热闹的人。
力工、脚夫这些早就丟下货物跑了,围在岸边的不是货主就是船主。
他们急得跳脚,七嘴八舌的催促河监大人:“大人,快些斩了这邪祟,万不可让它把船弄沉了呀!”
许源带著熊曾明,轻轻鬆鬆得救挤到了最前排,抢占了一个最佳观看位置。
河监大人站在岸边,双眼紧紧盯著河中那巨怪。
巨怪在水中一拧,搅动的河水显出一个个的螺旋,它庞大的上半身,昂然从水中扬了起来。
眾人一片惊呼,只见那怪物全身披满了白骨鳞甲,头上三只尖锐巨大的弯曲骨角,獠牙外翻,无比的狰狞恐怖。
河监大人却是一声大喝:“就怕你不露面!”
接著,他张口一喷,一团腹中火轰的一声飞速射向那巨怪。
巨怪一拧身,用后背顶向火球。
它的背上,有一层龟壳一般厚重的骨甲。
“轰”
火球猛烈炸开,河监大人已经是纵声长笑:“哈哈哈,愚蠢诡物!
你以为本官的火,是那么好扛的吗!”
只见那火焰,不但將那巨怪的骨甲炸碎,而且顺著裂缝处向巨怪的身躯內烧去。
巨怪一声嘶吼,痛苦不堪,轰隆一声跌回了水里。
然后肉眼可见的朝下潜去,瞬间就逃得不见了踪影。
“呼—
—”
河监大人吸回自己的腹中火。
周围掌声哗哗响起:“河监大人好神威!”
“这诡物在您的地盘上作祟,那就是找死!”
“多谢河监大人出手,保住了我的船。”
河监大人颇为得意,不断的朝著四周拱手,朗声道:“诸位放心,本大人还会在这里守护一段时间,只要那邪祟还敢回来,一定彻底烧毙了它!”
“好!”眾人轰然。
许源却已经不看了,带著熊曾明离开。
等到了僻静处,许源对熊曾明说道:“不会有错了,背后搞你的就是他。”
“啊?”熊曾明大惊失色。
虽然找到了幕后黑手,可是熊曾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这、这————”他结结巴巴:“河监的权势太盛。”
最重要的是,他的靠山小公爷管不著河监。
运河衙门自成一系。
许源用自己的腹中火,熔炼了角雄诡火之后,就已经判断出来,这不大像是邪祟搞诡。
因为那火本质上还是“木心火”。
“木心火”十分珍贵,诞生条件苛刻。
如果说一株角雄上,诞生了一团“木心火”那还有可能。
但是每一株角雄上,都有“木心火”这根本不可能。
许源询问城中的四流丹修,乃是因为丹修四流才会炼火,才会採纳“木心火”,融入自己的腹中火。
城內既然只有一个四流丹修,那大概率就是这人在搞鬼。
不过许源还是谨慎为先,操控著皮龙,在运河中搜寻了无数白骨,掛在了身上,偽装成巨怪搅动河水。
河监一出手,腹中火暴露,许源一看就发现,其中果然有“木心火”。
那就是他,没跑了。
现在唯一的疑点就是,河监大人是怎么准確的將自己的火,埋伏在每一株角雄下。
只要有人採摘,就有火衝出来,把人烧成了灰烬。
许源似有所指的说道:“这位河监,也是漠视人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怕是距离诡变————也不远了。”
熊曾明听得一头雾水,许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谁都觉得人家要诡变?
“你去查一查,河监跟城里的那几位权势人物,谁的关係最亲密。”
“好,包在我身上。”
其实也不用专门去打听,熊曾明在巴丹城內做生意,对城內的关係网,早就已经查清楚了。
还是熊曾明以前不大关心这个,没有记在心上,他回去找自己的“师爷”一问就清楚了。
熊曾明的师爷是家里给配的一位文修,七流的水准。
但他刚回到住处,就被汪明川拦住了。
“少爷,来之前老爷让我照顾你,你可不能任性妄为。”汪明川觉得自己是为了主家考虑:“小公爷介绍的这位许大人,是不是说在巴丹城的一切开销,都由您报帐?
您可得留个心眼,咱们不能当冤大头。”
熊曾明先是下意识的跟汪明川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有些苦恼。
汪明川是家中的老资格,来之前老爹的確是这么说过。
当然是因为老爹担心自己不够稳重。
现在自己想把汪明川送回去————也没那么容易。
熊曾明心里盘算著,嘴上说道:“您老放心,我心里有数。”
汪明川还要再说,熊曾明已经快步往里走去:“我还有事,您老先去休息吧。
“
汪明川摇摇头,望著少爷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不行,我得把这事情跟老爷通报一下,不能让少爷吃亏。”
但是熊家在巴丹城没有“和鸣轆”,传递消息並不方便。
城中有商號出租“和鸣轆”,一次五百两银子。
汪明川咬了咬牙,迈步就往外走,准备自己掏银子,也得告诉老爷一声,让老爷拦住少爷。
他並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偏激而执拗了。
这种极端化的思想,也是诡变的一个前兆。
熊曾明找到了师爷,问清楚了河监大人在城中的关係网之后,又叮嘱了一句:“你去城里的商號,租一下和鸣轆,跟我爹说让他把汪老请回去,我说话汪老可能不愿意听。”
“是。”
然后熊曾明急匆匆又赶去“万事安”客栈。
汪明川和师爷,是前后脚进了租借“和鸣轆”的商號————
熊曾明跟许源说了河监大人在城內的关係网,他关係亲密的,是守备將军府的征西將军祁武庆。
祁武庆是巴丹城的最高军事长官。
鼎盛时期,巴丹城內外,驻扎了整整三万精兵,全都听从祁武庆的调遣。
现在因为组建天竺远征军,暹罗和缅甸境內的驻扎军被抽调大半,巴丹城內只剩下四千战兵。
据说祁武庆很快就会接到任命,赶赴前线了。
而河监大人关係最差的,正是高柳高將军。
他跟祁武庆关係好的原因,全城人都知道。
两人合伙做的木材生意。
祁武庆负责將城外山中的那些巨木採伐下来,然后河监大人安排船,一路运到正州。
据说是直接卖给皇明水师,用来建造跨海大舰。
但他跟高柳关係差是因为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许源现在心知肚明:河监大人盯上了角雄的买卖。
而这买卖原本是高柳的。
多半是河监大人想从高柳的手中抢过来,而高柳不肯放手。
“难怪熊曾明看上了这生意,小公爷跟高柳商谈,用別的生意跟高柳换,高柳痛快的就答应了。
而河监大人终究是有些忌惮小公爷,不敢像对付高柳那样,明目张胆的抢夺,所以就出了这么一个阴招。”
许源问清楚了之后,看看外面天色,就对熊曾明摆摆手:“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好。”熊曾明起身就走。
许哥跟他约法三章了,那他也就真的忍住什么都不问。
他走了之后,许源摸著下巴思索著。
院子里停著一辆马车。
许大人的床边趴著一只大福。
许大人的目光在两者身上扫来扫去。
小梦欢快的摇晃起来,车厢內传来一阵阵悦耳的铃声。
小梦要不是身子不允许,这会已经妖嬈的扭动起来了。
大福正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感觉到浑身一凉,蹭的一下昂起头来,警惕的四处张望。
没有敌人啊。
屋子里只有饭辙子一个人。
危险来自何方?!
许源最终还是笑眯眯的把手伸向了大福的脑袋:“福啊,你跪下来老爷我求你个事————”
“昂?”大福迷惑,你说什么?
“咳咳。”许源咳嗽两声,最近有点习惯了这种做派,是不对的!
“福啊,老爷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
许源俯下身,在大福耳边小声说道:“这件事情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小梦她做不来————”
大福一听,登时干劲十足:“昂昂昂!”
饭辙子你快说,要我做什么!
天快黑的时候,有个人用“龙吐蜃”遮掩了行藏,摸到了运河衙门后墙外,然后一伸手把一团白影丟进了院子里。
不多时,运河衙门院子中响起了一声悽厉的惨叫。
接著,整个衙门大乱,不知道多少人在乱叫:“河监大人诡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