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玉堂春满 > 第249章 风波诡谲(一)
    常昭因怕她们几个都是女流,商量出来的主意不对路子,还特意找了个机会,跟自己的丈夫说了1嘴,想听听他的意见。
    萧允闻言沉吟不语。
    “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常昭忙问。
    “以退为进······倒不失为1个稳妥的法子。”萧允低声道,随即又问:“可是岳父不是说不让你们掺和这事吗?你们这样,恐怕不合适吧。”
    “父亲的意思是不让我们去疏通官司,这也是不想连累我们的意思。”常昭叹气。
    萧允沉吟道:“这样也好。如今案子拖了小1个月了,还没判下来,上面或许是想给大伯父留个些颜面,让他主动请辞,这样就1了百了了,案子也好结,圣上那里也好做交代。”
    得了丈夫的肯定,常昭心里更有底了,转头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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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说什么?”
    常昀瞪着眼前的两个妹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是谁给你们出的这馊主意?让我父亲主动请辞?真是岂有此理!”
    面对他的暴怒和诘问,常昭和常晞都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看向了脸色阴沉,1言不发的大哥常明。
    “别喊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常明断喝1声,制止了常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暴风雨前的闷雷,极力压抑着,听不出情绪。
    听见大哥开了口,常昀无法,只得气冲冲地坐回了椅子上,1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屋里的气氛1下子降到了冰点。
    只有窗外远远传来的几声仆妇的笑语,在寂静的屋里显得那么刺耳······
    常昀烦躁地朝外看了1眼,眉头拧成了疙瘩。
    常昭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再仔细想想,大伯父毕竟是大房的顶梁柱,从小到大都被儿子们作为楷模和榜样,如今突然说要灰头土脸的自己请辞,他们做儿子的,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落差?
    正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哪怕事到临头了,都还是会抱有1丝侥幸。更别说大房现在的局面还不明朗,他们当然更会抱有希望,觉得局面1定会向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想着让他们的父亲就这么退下来。
    见他们正在气头上,早已准备好的那些剖析厉害的话语,反而不好说出口了。
    她不由得往常晞的方向1眼。
    只见后者也朝她摇了摇头。
    就算劝了,以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也根本听不进去·····
    常昭只好赔笑道:“这也不过是我们妇人家的小见识罢了,哥哥们若是有更好的主意,那就当我们没说过这些话。外头的酒宴正热闹呢,哥哥们请先去赴席吧,今儿来了不少人,礼国公府的2公子如今在户部挂了名,是专做内务生意的,待会儿也可以引见引见······”
    说了不少好话,才终于把常明两兄弟送走了。
    想着2人刚才的强硬态度,常昭深深的叹了1口气。
    “你去告诉大嫂1声吧。”她无奈地道:“也兴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或许大伯父那里另有筹算,有把握平安渡过难关,也说不定。”
    常晞只得答应下来。
    回到花厅,台上的1出《娘子关》已经唱了大半。
    趁着众女眷都在专心听戏的功夫,她找了个机会把情况跟大奶奶说了。
    “不用你来告诉。”大奶奶忍不住红了眼眶:“刚才瞧见你大哥脸色铁青的从那边屋里出来,我就知道不好了。咱们女人家,大事上根本插不上嘴,如今该说的说了,该劝的也劝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常晞也无言可对。
    陪着众人听了几出戏,很快就到了申初,大奶奶就借口身子不舒服,跟常家的两位爷1起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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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说这事儿······真的只是两个妹妹自己的主意么?”常昀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怀疑。
    坐在他对面的常明却没有听见。
    他还在想着刚才常晞说的话。
    之前也是在气头上,没有来得及细想,如今再1思量,其实······倒还真不失为1个折中的办法。
    主动退下来,总比等着别人来惩治,最后落得个晚节不保要强些!
    他的眼中闪过了犹豫之色。
    “大哥?”常昀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不由得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什么?”常明这才回过神来。
    常昀只好把刚才的问题又重问了1遍。
    “应该是吧······”常明沉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两位妹夫虽说都是少年得意,地位尊荣,可却是难得的人品贵重,不是那种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辈,我看他们是不会逼迫父亲辞职的,应该只是妹妹们自己的意思。”
    常昀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向来喜欢萧允为人雅重,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是他在背后授意的······如今听见大哥也这么说,他这才松了1口气。
    总算是自己没有看走眼!
    常昀心里好受了不少。
    “说到底,都是娘自己不省事!”他嘀咕道:“谁都知道大舅那个人不靠谱,大哥明里暗里提醒了那么多次,娘也听不进去,还只1味的信他······”
    “住口!”
    常昀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常明厉声喝断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长辈的行事,是你我能置喙的么!”他严厉地瞪了弟弟1眼:“下次再让我听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用父母罚你,我就先撵你到祠堂里跪祖宗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去维护长辈的面子权威······
    看见大哥动了真怒,常昀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低了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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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槐花巷的如意酒楼里,2层的“风”字号雅间中设着两个藤编的蒲团,正中间1张木案,上面摆着1把青瓷小壶,临街1侧的窗扇紧紧的关着,明亮的阳光透过窗上雕镂的百鸟纹样,斜斜的透进屋里,勾勒出1番雅致轻松的氛围。
    坐在蒲团上的常子敬脸色却1点也不轻松。
    “这真的是文老的意思?”他有些不信,又问了1遍。
    对面的秦松眠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常子敬就像被抽空了精气神1般,眼底的光1下子暗淡了下去。
    “其实,若是想认真斡旋,倒也并非没有转机。”秦松眠亲手斟了1杯茶,递给常子敬:“大理寺卿白大人和王阁老是同乡,多少也能说得上话;京都衙门里也有你的旧识,可以把卷宗再压些日子,不往上头报。可是这样做未必是最合适的。元礼兄,你则曾想过,圣上为何会听人在朝堂上1提,立刻就下旨严查?”
    他浅啜了1口茶,这才沉声说道:“依我看,这其中另有深意······”
    这话是怎么说?
    常子敬微微倾身,摆出1副愿闻其详的姿势。
    秦松眠缓声道:“细算下来,元礼兄在工部也有3十余载了,历年来,工部花销最大的项目,就是给王孙侯爵们圈地、建府、盖陵寝、修家庙,这些你自然比我更清楚。可如今,朝廷要对西北动兵,国库早已空虚,根本拿不出银子,那么,这军饷又该从哪里来?”
    常子敬闻言,心里顿时1凛。
    “您的意思是······朝廷想削减皇室宗亲的仪制,从他们手里省下银子,以充作军费?”
    “不错。”秦松眠点了点头,低声道:“如今天灾连连,各处旱涝不定,百姓赋税繁重、苦不堪言,再要加收税款,势必会激起民变,因此这1处是绝不能动的。再说圣上的私产,前几年,给太后办7十大寿,仅这1注,就把圣上私库的钱花去了大半;圣上南巡的开销也是从私库里拨的银子,如今早已捉襟见肘,这1项也不能再指望了。最后是通商贸易,自从开海禁以来,海寇日益猖獗,我朝的商船货船被抢劫无数,最严重的南岩1带,每十艘货船就有3艘要被劫掠,商人根本不敢再做海运的生意,没有贸易成交,自然也就没有税款。因此,朝廷只能从宗室之家动手,改祖制,削减用度,以充国本。”
    常子敬闻言心中巨震!
    “改祖制”3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了······
    宗亲自然是群情激奋,极力反对,这自不必说。皇上要选什么人来督办此事?光是选出这么个人来,就已经难如登天了。
    这个人既要地位尊崇,能够压伏住1众龙子凤孙,又要甘做马前卒,愿意被皇上当枪使,甚至不惜得罪全天下的皇家勋贵······
    “莫非······”常子敬惊声道:“是要委任哪位亲王,或是皇子?要是万1弄不好,可就是遗臭万年的事了!”
    突然间,窗台上用来支撑窗户的叉杆落到了地上,发出“啪叽”1声脆响!
    2人俱是1惊,立刻停住了话头。
    仔细定睛1看,原来只是放得不牢靠,这才落了下来。
    常子敬不禁透了1口长气。
    刚才的话,要真是被什么人听了去,他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为了保险起见,秦松眠还是打开了雅间的门,吩咐小童:“再仔细些,有任何人经过,都要立刻敲门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