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惯常有来往的几家,还有忠亲王府、廉国公府、定远侯府也去了······”常晞跟何沐阳说着今天宴请的人员情况:“奇怪的是,这几家来的都只是女眷或是次子,能当家做主的人1个也没来。”
内宅的动向和朝堂之事也是息息相关的,每1个不寻常的微小变化,都有可能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讯息,因此必须要留意。
何沐阳点了点头,又伸出了两根修长的手指,在炕桌上无声地敲击着。
这是他想事情时特有的习惯,常晞也不去打扰,起身替他续了1盏温水,就坐到他的对面,拿起1个花绷子,开始接着绣花。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逝着,无言,却温馨。
半晌,才听到何沐阳带着几分疏懒的声音:“你绣什么呢?”
常晞没有抬头,只是含笑道:“不过是闲着没事,随便绣两针,练练手而已······对了,6川伯家的公子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为什么还不娶亲呢?”
“他不满意父母给安排的亲事,故意赌气跟家里对着干罢了!”
何沐阳的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低沉,却十分的好听。“不过我听说,他家的老太爷已经发了话,今天他必须成亲,不然就把他扔到西北大营里去。那里是出了名的辛苦,他肯定吃不消,我看蹦跶不了几天,他就要跟家里服软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常晞闻言笑了起来:“难怪今天看6川伯夫人的样子,好像也不十分着急似的······”
她1面说着话,手下却也不停,不大1会儿的功夫,就勾出了1片紫色的云纹轮廓。
在何沐阳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穿着1件家常的茶绿色小袄,头发松松的绾着纂儿,只用1根素银玫瑰簪子固定着,白皙的脖颈微微垂着,形成了1道优美的弧度······
再过1个月,就是自己的生辰了。
看见她绣得那样认真,何沐阳也就没有当场戳穿她。
反正早晚也是要送给自己的······
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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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发冷了,家里早就备好了棉被和炭火,地龙烧得旺旺的,上房里的玻璃窗子上糊了1层水汽,怎么擦也擦不完,反倒把屋子里显得闷闷的不亮堂。
邹氏也想过改用明纸来糊窗子,结果却遭到了两个儿子的1致反对。
“纸根本挡不住寒气,还是用玻璃的好!”何沛阳的态度很坚决。
儿子关心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
邹氏无奈地笑道:“就依你们罢了!”
正说着,外间窗外忽然晃过了1个人影,过了不1会儿,那人影又晃了1次。
“什么事啊?”邹氏问。
甄妈妈连忙撩帘子出去看。
过了好1会儿才折回来,她脸色讪讪地看了几位爷1眼。
“到底什么事?”邹氏又问了1句。
“伯爷说······他有些头疼,懒怠挪动地方,这几天就在东边跨院里歇了······”
屋里的好气氛1下子全没了。
何鸿阳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喝茶,就像没听见似的。
何沐阳的脸色则有些阴沉。
再过两日就是初1了,这样的日子,竟然也宿在姨娘的屋里,成何体统?
常晞不动声色地上前了半步,悄悄握了握何沐阳的手。
这样的事,再怎么生气也是没用的,他们做儿子的,总不可能管到老子的屋里去吧!
1切都还要看婆婆自己的决断。
向来看重丈夫的邹氏这次却1反常态。
她慢条斯理地低头喝了1口茶,这才淡淡地开口道:“既这样,就把伯爷的铺盖搬到东跨院里去,连同他常穿的衣裳、常用的1应器具都搬过去,也免得总是派人过来,1会儿取这个,1会儿又拿那个的,大家都不得安生!”
这话1出,别说何沐阳他们了,就连1向熟悉邹氏脾性的甄妈妈都呆在了原地。
何鸿阳立刻抬起头看了邹氏1眼,眼中闪过了1丝错愕。
常晞却在心里忍不住为邹氏叫好!
有些人,你越是对他好,他越是不屑,越是要弃你如敝履。
与其百般讨好,却永远得不到尊重,还不如桥归桥、路归路,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太太······”甄妈妈还想再劝,却被邹氏1抬手制止了。
“按我的话去办吧。”
甄妈妈只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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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栎辉看着眼前堆得像小山1般的东西,怔住了。
“这是你们太太亲口吩咐的?让把我的东西全送过来?”他冷冷地看了站在廊檐下的管事1眼。
那管事低着头,看不见脸,言简意赅地回道:“是。”
何栎辉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那管事的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其他的吩咐,就领着抬东西的小厮们全退出去了。
沐姨娘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今天梳了个倭堕髻,额上还贴了朵桃粉色的花钿,1双勾人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惶恐。
“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她的语气软得能滴出水来。
是了!
肯定是为了跟姨娘置气!
何栎辉的眼中闪过了浓浓的不屑:“管她呢?”
他说着,就吩咐下人赶紧去摆酒。
沐姨娘笑着提议道:“说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鸿儿了,您看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咱们3口人1块儿吃个团圆饭。”
“叫他来干什么?”何栎辉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搂着沐姨娘的肩膀就往屋里走:“陪我说说话儿,我也有好些日子没听你弹琵琶了。”
“是。”沐姨娘含羞带怯地垂下了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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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府里总有些人往常晞和余妈妈的眼前晃悠,话里话外都在提自己家的小子如何如何,分明是想打半夏和紫英两个人的主意。
有些人还是跟老太君身边的林妈妈相好的,面子大得很,就是常晞也不好直接当面回绝。
余妈妈这才意识到事情确实闹大了······
她羞愤难当,把自己关在屋里,1连十几天都没有在常晞跟前露面。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半夏和紫英两个人。
饶是半夏1向沉稳,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羞得满脸通红。
紫英却是整天魂不守舍的,除了当差,其余时间不是躲在屋里睡觉,就是坐在屋门口或是山子石上发呆。
常晞也没想到事情会传得这么快,想了想,索性暂时免了她们两个人的值班,省得总是有人找过来,拉着她们问东问西的,实在麻烦。
两个人都如蒙大赦,约着1起在屋里做针线活计,谁也不见。
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何况她们两个早就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常晞就想着快刀斩乱麻,赶紧把她们俩的亲事定下来。
按照常晞的吩咐,杜安领着几个小子给家里干活。
其中有个叫李青的,小伙子长得很周正,说话不多,但办事很妥帖麻利,杜安吩咐1件事下来,他不仅做得认真,还会琢磨着怎么能做得更好。
常晞又指了他去做了两件旁的事,全须全尾的办下来,都没有什么不妥。
杜安那边早已把他家里的情况摸得1清2楚:父母都是老太君用过的人,如今在燕京看房子,这李青是独子,从小跟着叔父在外院当差,人缘很不错。
常晞非常满意。
“再仔细打听打听那个叫林多寿的。”她笑着吩咐。
杜安知道是相中这两个了,忙领命去办。
何沐阳直笑她太过谨慎了。
“杜安办事向来稳妥,连祖父辈的关系都替你查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会子又叫他去查,我看也查不出什么新鲜来。”
常晞却觉得怎么仔细都不为过。
李青和半夏都是稳重的人,林多寿的脾气非常好,正好配紫英这个烈火性子。
又过了几日,她寻了个由头分别把两个小子都叫进府里,让半夏和紫英两个在屏风后头看了1眼。
半夏低着头脸红不语。
紫英却是1副没睡好的样子,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跟常晞行礼道谢:“多谢奶奶替我做主。”
这是怎么了?
常晞单留了紫英说话。
“可是对林多寿不满意?”常晞问她:“你跟我是从小长大的情分,有什么话,你1定要告诉我。咱们府里这么多人,我1定能给你挑个合心意的夫婿。”
紫英却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无才无德,人家图我什么?还不是靠着奶奶的面子。这个世上,我最信的就是您了,您既然看准了他,那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日子到底是你自己过,还是要你自己满意才行。”常晞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紫英深1脚浅1脚地回了下房。
刚到院门口,远远的就看见浅碧和玉露两个在那里踢毽子,踢得正热闹呢!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觉得那笑声离她十分遥远。
她连忙转身出了院门,漫无目的逛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花园子里。
花树的叶子都已经落光了,她怔怔地看着那些光秃秃的枝杈,独自出着神。
就这么嫁人了?
她呆呆地想着。
突然,有人往她的背后击了1掌,娇笑道:“好哇!这大冷的天儿,你在这儿杵着做什么?”
紫英吓得几乎要跳起来,急忙回了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