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晴回门以后,常家长久的清净了下来。
2房归还的东西,常子卫已经托了人全部卖掉,又把京都退回来的几幅名家字画留了下来,连同家里的几箱子藏书1起,1并作为给常晞的陪嫁。
其他姐妹的陪嫁里都是只有字画,没有藏书,如今常家拿不出那么多现银子来,那些书籍常子卫实在舍不得卖,带去别人家,虽然自己以后看不到了,但总归是留了个念想。
常晞非常感激。
书本是唯1能承载知识经验的实物,这些东西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分量远不是寻常的金银家伙可比,有了这些傍身,就算是伯府,也不敢轻瞧了她去。更重要的是,这些书籍里有不少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心里也很难割舍得下。
这些日子,她就专心地在屋里誊写书本,想要留1份抄本在家里,供父亲以后取用。
屋里点着她自制的4物香,气味清甜淡雅,她在里屋抄写,半夏就领着小丫头们在外间做针线。
骊珠的手最巧,原先在京都时,常家请了常州1位有名的师傅来教她们针线,那位师傅最擅长的是1种叫“乱针绣”的技法,针法复杂至极,全家上下,也只有骊珠和太太身边的落霞能学得个12分。
如今她们自己做绣活儿,骊珠就成了丫鬟们的中心,天天被人围着请教。她脾气好,说话温温柔柔的,家里上下人等都很喜欢她。
今天她绣的是1条大红挑线的综裙。
“这么早就给小姐绣东西了?”玉露笑着打趣她。
骊珠笑着摇了摇头,手里也没有停下:“这是给采葑姐姐做的。”
采葑和范大有两个年底就要办婚事了。
不仅是采葑,还有各人屋里已满十8岁的大丫鬟们,除了半夏和紫英,还有个别生病的以外,其余的都会在年底前放出去。
范大有在城西头租了个小小的宅子,只有1进,共有3间小屋子,住他们两口子倒是够了,常晞却太不满意。
“真不知道他的银子都花到哪去了。要租宅子住就算了,还租得那么偏远,以后采葑回来看我都不方便。”她私下里嘀咕,就像娘家人1样,语气里满是袒护。
众人都笑了起来。
采葑却觉得很高兴。
“范大有在府里当差,每个月有8钱银子,还有1年4季的衣裳,宅子的租金是每个月两钱,我平时再接点儿缝补的活计,帮人洗洗衣裳,1个月也有两、3钱银子,去掉我们两个的吃穿用度,每个月起码能省出5钱银子来,这几年我手里也攒下了几两银子,再过个12年,就能在城里买宅子住了!”
采菲恨铁不成钢地道:“小姐要是知道你要出去给人家洗衣裳,还不定怎么难受呢!”
可是,自己和丈夫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比起这个,苦1点又算什么?
她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颊:“等你以后成了亲就懂了。”
“我才不成亲!”她1想到范大有那个粗枝大叶的样子,心里就来气:“我要像半夏姐姐和紫英姐姐1样,1直陪着小姐!”
又说傻话了······
采葑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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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西小院里的欢声笑语,此时正屋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
“怎么还没有找着?”孙氏的脸色都变了:“我这屋里只有你们两个能进,怎么会丢的?”
她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质疑,胡妈妈和素锦两个都脸上1白。
“太太,真的不是我!”胡妈妈的眼泪打着转。
孙氏焦躁地摆了摆手:“我不管是谁,我只关心东西去哪儿了?谁能给我找回来!”
到处都翻遍了,还能在哪儿呢?
胡妈妈把屋里所有人都叫了过来,11盘问。
两个小丫鬟正在跟厨房要热水,听说要叫她们回去,两个人就相互看了1眼,神色间很是不耐烦。
这是第几回了?
也不知到底丢了什么要紧东西,问她们又不说,1边儿瞒着大伙儿,1边又没完没了地盘查······
厨房的丫头已经烧好了热水,正在往壶里灌了,1面又赔笑对她们道:“姐姐们稍等1会儿,我先灌完这几壶,就给你们倒!”
她两个却不肯再等,挽着手就回去了。
屋里有没有热水用,跟她们有什么干系?反正是主子硬要叫她们回去的。
回到正屋,却没有见到胡妈妈和素锦。
“怎么回事?”大家都面面相觑。
“刚才还在这儿呢,不知道上哪去了。”
又瞎折腾······
众人作鸟兽散。
谁知道第2天,突然就传出孙氏被禁足的消息。
底下的人都慌了,找胡妈妈和素锦去询问,这才发现两人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回来过。
5奶奶身边的陈妈妈过来了,看她们像没头苍蝇1样乱转,忍不住皱眉道:“你们也太不经事了!眼下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倒先乱起来,成个什么样子?该当差的就去当差,该回屋的就回屋,别都挤在这儿!”
众人这才暂时安静了下来,各人干各人的去了。
常子卫则叫了常晞来说话。
“那张欠条呢?拿出来我看看。”
父亲终于还是知道了。
常晞只得让紫英回去取,心里却暗骂孙氏没脑子,非得把动静闹得这么大,此地无银3百两!
借着窗外的亮光,常子卫把纸举了起来,细细认了半晌。
果然是女儿的亲笔!
轻飘飘的1张纸瞬间变得重逾千斤,他疲惫地闭上眼,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许多。
事已至此,1切安慰的话都没有意义。
继母和女儿勾结,帮着女儿私奔出逃,这事放在哪里都是绝对的丑闻。这个过程中,胡妈妈和素锦她们参与了多少?现在她们两个在哪里?父亲又准备如何处理孙氏?
后续的问题还有很多,可常晞知道此时不是该问这些的时候,她只能沉默地陪坐在1边。
常子卫呆坐了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常晞还在屋里,忙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并没有提要解除孙氏的禁足······
常晞信步走出了书房,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孙氏居住的正屋门口。
她忽然有些恍惚。
前世,孙氏就是在这里太太平平地1直住到了老。
她把控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孙家在她的帮扶接济下,在她们老家开了最大的酒楼和茶庄,孙氏和她儿子两个人的开销就占去了家里所有开销的1半,她的腰杆越来越硬,对常家姐妹的态度也从1开始的面甜心苦慢慢变成明目张胆的鄙夷和轻视。
多年以后,她曾借着收田租的名义回过1次娘家,结果1进门就看到孙氏坐在正屋的高椅上,穿着1袭鹅黄色的蜀锦褙子,烟紫色罗裙,裙摆如花朵般层层铺散开来,带着1种华贵逼人的绮艳,她依旧年轻白皙的皮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玉,美得惊心动魄······
而如今······
正屋的门窗全都紧闭着,里头黑洞洞的,前后都有5大3粗的仆妇看守,寸步不离。
紫英小心地问道:“小姐,您瞧什么呢?”
“没什么。”常晞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身后却突然发出1声巨响,窗子里,孙氏狰狞的面孔出现了,两边的人都被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吓得1怔。
“常晞!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去告的密!你这个不知上下尊卑的小贱人!都是你害我!”丢失证物后连日的紧张,加上身边没有了得力的心腹,被禁足的悔恨,即将失去1切的恐惧感,1切的1切终于逼得她濒临崩溃。她指着常晞的脸,歇斯底里地大骂起来。
仆妇们生怕她会越窗出来,连忙闯进屋子,从里面拉住她往下拽。
常晞就这么冷笑着看着她。
事已至此,再跟她多说1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她抬脚就离开了那里,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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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孙氏就昏倒了。
正屋1片灯火通明,动静也惊动了常晞这边。
肯定又是装柔弱、扮可怜的那1套把戏!
常晞没有理会。
第2天吃过早饭后,5奶奶派了人给常晞送月例银子。
“我们奶奶昨晚张罗着给太太请大夫疗治,1整夜没合眼,想请您去花厅里帮着管1天的事。”丫鬟满脸歉意。
常晞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孙氏是真的病了。
“大夫说······太太的身子,只怕以后再也不会有身孕了。”
常晞坐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4下里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说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弄坏了身子······”
那小丫鬟走后,常晞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半夏。”她问道:“我记得前阵子家里请过大夫来给她把脉,那个时候可说过她有异常?”
半夏仔细想了想,斟酌着道:“应该没有吧!大夫只是说她长期用过坐胎的药,要是那药真有什么不妥当的,当时就会告诉了。”
在旁边端着水盆的玉露却想起另1桩事来。
“前儿孙家派人来送过家信的,兴许还夹带了些什么别的东西也说不定!”
1语提醒了常晞。
难怪孙氏会这么4无忌惮地服药······正因为是自己娘家送来的东西,她才会完完全全的相信,连半点顾忌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