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皱紧眉头看着修罗，对她的厌恶越来越深。
不知进退，不知礼数，不知尊敬上位者……
顾澜澜是什么样的人，修罗这一个小小的羽林军竟敢用诡辩之言诱导？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留在刘重照身边，早晚会带坏她的儿子。
她绝不容忍这样的人毁了她儿子。
皇后冷哼一声，看向溃不成军的顾澜澜：“澜澜，你不要和这样低贱的人理论！这样的人，只会用她肮脏的思想去污染你，把你拉到和她同一个层面。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太常卿的女儿，是我们长安城中一朵美丽的鲜花，何必要同非要沾在你身上的污泥去做比较？”
皇后仰起高傲的头颅，露出一抹白皙的脖颈，眼中的那点轻蔑毫不掩饰地展露于众人面前。
几个羽林军皱紧眉头，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低贱？肮脏？污泥？
皇后竟然用这样的语言去形容羽林军？
修罗是他们的一员，是他们的袍泽兄弟姐妹，皇后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言形容她？
虽然因为职责在身令他们无法交头接耳，可是那些羽林军看向皇后的目光已经改变，眼中再也没有忠诚。
刘重照在听到皇后说这句话时就觉得不妙，正想冲出去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一只手落在他的肩头。
“父皇……”刘重照诧异地转过头，在看到是皇帝之后猛地睁大眼睛。
皇帝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往日浑浊的目光里此时蕴藏着一丝精光。
父子俩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阴影之下，看着皇后与修罗较量。
“古语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修罗毫不畏惧地看向皇后，“然则，还有一句话，臣希望皇后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不可辱？”皇后哈哈大笑起来，涂满蔻丹的手指点向修罗，“你个下贱的衙役，竟然敢自称为士？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哪里有一点配称为士？”
听到这话，皇帝的眉头紧紧皱起。
刘重照长叹一声，缓缓闭上眼。
身为一国之母，竟然与下臣这般争辩，皇后已落了下乘了。
修罗整了整衣衫，朝着皇后大礼揖下：“臣家中自高祖起便在长安县做衙役，祖父是衙役，父亲是衙役，臣也曾是衙役。臣并不觉得衙役低贱，世上有能做皇帝的，自然就会有能做百姓的。有做大臣的，自然就有胥吏。衙门里那么多的公文和章程若是让县令一个人处理，只怕他从早忙到晚也处理不了这么多的公文。”
“所以，孔子就曾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孔子的弟子中也有执贱业者！这世上的职业不分贵贱，只要一心为民，便是高贵者。若是贪污腐败，草菅人命者，纵是三公之首也是低贱！那廷尉府的天牢，关得可尽是官员，并不是百姓。”
听了这话，皇帝微微颌首。
“狡辩，全是狡辩！”皇后只觉得她仿佛面对一个能言善辩的大臣，压得她喘不过来气来。她有心想要反驳，却根本找不出能反驳的话语。
她只能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气得浑身发抖。
“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言！”修罗依旧保持着揖礼的姿势。
“大家，”这时，顾澜澜发声，“您何必与这样的下等人一般见识？依臣女之见，这样的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撞南墙不回头。纵是您把罪证摆在她的面前，她也是不认的。所以，只要结结实实地打一顿，她自然就什么都招了。”
皇后一听恍然，赞赏地看向顾澜澜：“澜澜，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可就是着了她的道了！”厉声道，“来人，把这个惑乱宫闱勾|引太子的贱人，给我拿下打死！”
“皇后口口声声称我惑乱宫闱，敢问罪证就凭这封不是我写的信吗？”修罗指着地上已被踩上脚印的信，面露讥讽之色，“古语有曰，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这是准备担上一个干政的罪名？”
“就凭你？也能算得上干政？”皇后被她这句话气笑了，“还不把她给我抓起来打死，我倒要看看板子落到她的身上，她还能不能这样嘴硬！”
“慢着！”修罗依旧保持着揖礼的姿势，口里喝止上前的太监，“古人约，文死谏，武死战！下臣只是个羽林军校卫，即不是文，也不是武！然而，臣也是有血性的。若是今日皇后执意要侮辱臣，臣唯有自尽这一条路！”
“自尽！”皇后被修罗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脑中热血上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死谏？”
“皇后口口声声的侮辱，敢问皇后可否忘了自己的出身？”修罗将双手放下，傲然看向皇后。
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修罗。她是歌舞妓出身，这是她此生最大最深的痛楚。没有想到竟然敢有人当着她的面提出来？
她一定要杀了这个修罗，一定要！
“给我拿下！杀了她——”说到杀字时，皇后满面通红，牙关紧咬。
“够了！”
太监们正要上前，却听到一声断喝。这断喝声他们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只吓得身上一个激灵。
皇帝急步上前，走到修罗身边。
他朝着修罗点了点头，先去拾地上的信，而后才看向皇后：“还不够丢脸吗？”
“陛下？”皇后将眼睛瞪得大大地，“您怎么能这样说我？”
皇帝烦躁地皱了下眉头：“方才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听见了。”他随意低头看了看信，嘴角扯了扯，“都说信如其人，这信与你本人，完全不相像。”这话却是与修罗说的。
而后皇帝将信随手一抖，又掷到地上：“皇后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要打杀朕的羽林军？”
皇后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烦躁，轻声解释道：“这女子仗着一点小聪明勾|引重照，妄图惑乱宫闱。你看她信中所写，竟然说她将来做了太子妃就要把我这个皇后一脚踢开，简直是可恶！”说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了修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