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厨子圆脸，白白胖胖的，一眼看起来就是个厨子。
厨子掀了下眼皮，恭敬地问汪豹：“五爷升任都尉了？”
“五爷？”汪豹烦躁了起来，“都尉在家是排行五，怎么你们现在做饭还带问人祖宗八代的？”
是五爷是好！没认错人就好。看样子，以后更得好好侍候了。这才几天的工夫啊，就从衙役变成都尉了。
厨子小心翼翼地吁了口气，擦了擦头上因急跑而出的细汗：“那就好那就好，我也是怕认错人的。”
“还不走？等啥呢？”汪豹看了一眼厨子身后跟着的两辆马车，心里嘀咕起来。
怎么现在醉月楼竟然用马车送菜送厨子？
这马车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可是看挽马的神骏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价值不匪的。
用这么好的马拉车，今天他出的钱一定很多。
一想到钱，汪豹心疼起来。
也不知道这月的俸禄够不够付这一次的饭钱。
厨子一边等着人架灶一边清理菜品和肉类，看着这厨子掏出的一件件菜品，汪豹只觉得心惊肉跳。
什么鬼？他不过是叫了一个普通的酒楼，为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甚至他还看到了一两个明明是属于海产品的鱼类，在盆里吐着泡泡……
汪豹捂紧了胸口，觉得呼吸都有些停顿了，更觉得钱袋里的钱一个挨一个的往外蹦。
厨子笑嘻嘻地走到了汪豹身边，指着盆里那一团小小的乌黑发亮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这是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墨鱼，麻烦您叫一下五爷出来，让她看看到底要怎么做才合适。”
汪豹的眼都直了！啥叫小墨鱼？都黑成这样，能吃吗？
可是看着厨子那期盼的目光，他又不能说没见过这玩意，便硬着头皮道：“我们都尉忙着呢，哪有空管这些东西？你就做你拿手的就行。”
厨子有些失望，却也只是叹了口气：“也罢，五爷确实挺忙的。”说完，他想了一想道，“那我就红焖好了。”
红焖是啥鬼？红毛鬼？
汪豹不动声色，暗中却腹诽不已。这醉月楼，竟然开始创新菜品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订这家的菜。
他的钱包啊！他的俸禄啊！他的钱啊！
汪豹心里哀号起来。
于是，汪豹小心翼翼地问了厨子：“你们做这一顿饭，要多少钱？”
厨子愣住了，而后脸色大变。举起三根手指，发起毒誓来：“我拿我祖宗的名义发誓，我们这墨鱼绝对是昨天刚刚到达长安的新鲜海鱼。”
我的老天爷，这是五爷不满意？认为他们偷工减料了？通过问这一顿值多少钱，来判断他们有没有耍滑？
天地良心，我老段敢用我祖辈十八代的名誉发誓。我要是敢在菜品里偷奸耍滑，就让我全家不得好死！
海？海？海鱼？
我的娘啊！汪豹被这一句海鱼吓得腿发软！一点都没在意段厨子的神色。
这一盆其貌不扬的墨鱼，只怕把他家的祖宅都卖了，也买不起啊！看这一盆墨鱼，一个个活蹦乱跳的，这是花了多少钱？这是花了多少人力才能从海边运过来？
我的娘？我这是叫了一个什么样的神仙厨子过来？
不不不！我不要这样的神仙厨子，我家祖宗十八代会在梦里打我的，我家祖宗会从坟里跳出来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的。
汪豹哭丧着脸：“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扑通！
段厨子听到退货俩字，扑通一声跪倒在汪豹面前：“大爷，我叫你大爷还不行吗？不能退货，不能退啊！退了我的全家老小都活不成啊！”
段厨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家自十八代祖上开始就是做厨子的，到我这一代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可是，我还没成亲啊！我连老婆都没有啊！”
“求求你，不要退货！我还想活下去啊。”
段厨子哇的一下，抱着汪豹的腿哭得稀里哗拉。
汪豹一时间愣住了，而后勃然大怒。醉月楼太他娘的可恨了！为了推销他们的天价海鱼，竟然能以厨子的性命相要挟？
这是打量着他汪豹是个傻子吗？谁见过不吃这一顿饭就要杀厨子的？
我呸！你醉月楼还以为自己是石崇吗？不吃你家的饭就杀一两个厨子祭天？
老子是羽林军，不吃你这套！
眼见段厨子抱着他的腿，往上面又是抹鼻涕又是抹眼泪，他不由恶从心头起。
抬起一脚，就准备把这个段厨子踢出都尉府。
就在这时，只见左都尉的屋门被人缓缓打开。
吱呀一声！
汪轲迷惑不解地走了出来，看着相拥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汪豹和段厨子：“这是闹的哪一出？不就是做个饭？怎么就跟要见血似的？”
“都尉！”见到汪轲出来了，汪豹就跟看家狗找着了主人一样，冲着段厨子露出了獠牙，“这厨子打算强买强卖！我说不要他家的海鱼，他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抱着我的腿不撒手。”
“都尉？”正哭得稀里哗拉，泪眼迷蒙的段厨子在听到都尉这俩字的时候猛地抬起头。他不敢置信地瞧了瞧汪轲，又仔细揉了揉眼睛，口里喃喃地道，“俺的娘啊，五爷这是女扮男装了？不对不对，五爷是个娇娇俏俏的大姑娘，就是扮也扮不成这个糙老爷们啊？”
“什么糙老爷们？”汪豹被段厨子这句话气得怒极反笑，“这就是我们羽林骑的左都尉，汪轲汪都尉！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要是敢强买强卖，老子就把你关起来，大刑侍候！”
“所以，他不是五爷？”段厨子如同梦游似的指着汪轲。
汪轲皱紧了眉头：“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汪轲是也！家中是行五，怎么？”说完，他哼了一声，以示威严。
段厨子一骨辘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汪轲就开骂：“好啊，你们竟然敢冒充我家五爷？敢吃我家五爷才能吃的鱼？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配吗？看你长得那寒碜样，老几百辈子没见过海鱼是啥样的吧？竟然还敢把我强拉过来，给你做饭？”
“我呸！我吐你一脸唾沫！404你家八辈祖宗！”
汪轲被这一通从天而降的骂给骂懵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汪豹机灵，抬起一脚就往段厨子身上踹去：“你敢骂我家都尉！”
哪里想到，他刚抬起腿准备踹人，就感觉身后嗖的一下刮起一阵邪风。侧身一让，再转过头，吓得他七窍少了六窍。
却见几个厨子和帮佣，人人手里都拎着一把菜刀。
嗖嗖嗖！
菜刀如同暗器般朝着汪豹袭来，嘭的一声钉在他的脚前。
“娘啊！”汪豹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
“你敢打羽林军？”站在台阶上的汪轲指着段厨子等人，怒目而视。
“你算个屁！老子在乐昌长公主府里做饭的时候，你还只能带兵在长安城巡逻呢。老子就是撒泡尿，你连骚气都没资格闻！流到你眼巴前的时候，都被长公主府下水道的水给冲淡了。”段厨子比他还生气。
好好的来做一顿饭，结果被强拉到这里。
耽误了给五爷做饭，回去太子还不得骂死他？
乐昌长公主？怎么乐昌长公主跑出来了？汪轲听到段厨子张嘴就是长公主，倒是一愣。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自院外走了过来：“怎么回事？是不是以后不做饭了？那我就到外面去吃了。”
一听到这声音，段厨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四肢着地朝着院门爬了过去。
“五爷，有人不让我给您做饭啊！”
段厨子这一嗓子嗷得的整个都尉府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