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
狐之之还未曾说话，杳无音率先不赞成地蹙起了眉，“此事危险，我——”
“小丫头，你莫不是以为老夫是那种会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人罢？”灵书打断她的话，一脸戏谑。
杳无音噎住，刚刚还有些严肃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她无奈扶额，轻叹一声，似是妥协了般，“阿叔若有把握，便去试一试。”
若真的遇到危险，作为灵主，她也能感应到。
“啧，”灵书抵了抵腮帮子，直起身低眉看着扒拉住自己衣角的狐之之，屈指弹了下狐狸脑袋，挑眉笑道:“老夫还未斩尽兽域，可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话音落下，狐之之的爪子扑了个空，小狐狸愣怔回头，与杳无音的视线对上。
少女倾身，唇瓣微抿，指尖捻了捻毛茸茸的狐狸耳，低声道:“阿叔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如灵书所说，他还未替修罗域报仇，他绝不会让自己身处危险中。
若是一般的灵主听到自己的灵说出“不会为他人牺牲自己”这种话，怕是早就怦然大怒了。
驭灵师一旦与灵签订契约，便默认了灵会为自己出生入死，这点不必多说，众人只当是心知肚明的规则。
因此灵书这般话，当真算是石破天惊了，可杳无音听见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欣慰，更甚至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从不认为灵必须要为灵主的安全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契约关系，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如今她与灵书合作良好，甚至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若有一天灵书为了自己消散……
“嗷！”
狐之之一声惨叫，杳无音猛地回过神，收紧的指尖松开，带下几缕红火色的毛，少女满脸歉意，“抱歉。”
“呜呜……”眼眶中含着两泡泪，狐之之委屈张嘴，可怜巴巴地摸了摸脑袋上秃了的那一块。
杳无音快速抬眸觑了一眼，又摸摸鼻子收回了眼神。
“……希望阿叔快快回来。”
狐之之:=_=
*****
空间外。
泉水冷冽，深处暗不见底，两仪玄玉蛟痛苦的嘶吼声不断，灵书即使闭了五感，耳边还是溢出了几丝血来。
九阶魔兽的威力果真不同凡响，姓谢那小子能捡回一条命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灵书一边想着，一边缓缓抬起右臂，水中压力巨大，每移动一分，唇边溢出的血便更多，但灵书脸色不变，动作缓慢却又极为坚定。
右手指尖绷直，手掌缓慢地贴近心口，灵书蓦地睁开眼，若隐若现的金光从眸底一闪而过。
轻启唇道:“以修罗之名，献上忠诚。”
千百年前，修罗域曾有一处极具盛名的清泉，清泉同修罗王一同诞生，神秘至极，关于清泉的传闻各不相同，单是大小，便众说纷坛，有说那清泉只有几寸的，也有说那清泉足有千丈的。
作为修罗域的伴生高级灵，灵书所知道的可就多了，他见过清泉，自然也就知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除了修罗灵外的灵或修士一旦落入清泉，其空间陡增几千丈，反抗越激烈，压力越大，直至其活活被碾死。
“愿王亲临，请求庇佑。”
但当修罗灵进入其中时，清泉便成了最佳的修炼之地，绝不会伤害他们一丝一毫。
“收！！”
一声厉喝，灵书咳出一口心头血，几乎是同时，他抬起头，死死睁着眸，即使眼眸被这怒涨的金光刺的睁不开眼，灵书仍执拗地看着水面。
“吼～吼吼——”
蛟身一寸寸爆裂，如同瞬间被捏碎的血浆，泉水被染成赤色，又在一刹那恢复原样。
一道粗壮的金光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暗无天日的修罗域突然发出阵阵颤鸣，众多修罗灵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苍穹。
“修罗王大人！”
上一秒还在修炼的闻也昭几个闪身便移到了春不语的身侧，急匆匆问道:“是王的气息，对吧？！”
饶是春不语，此时也有些不淡定，一双美眸兴奋异常，她低声道:“是灵泉的气息。”
“灵泉？”听到这个回答，闻也昭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灵泉同修罗王一同诞生，修罗王一旦陨落，灵泉便不复存在。
他们本以为灵泉真的随修罗王一同消失了，可如今，修罗域再次感召到了灵泉的气息，这是不是代表着……
“王从未陨落！”
——
“吾王……”
金光逐渐消散，灵书近乎呆滞地看着那道一闪而过的人影，唇角似扬非扬，心情激荡到一时语塞。
“真的是灵泉的气息，王未曾陨落，修罗域迟早有一天，会把受过的屈辱一点点还回去！！”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灵书目眦欲裂，灵魂都在悲泣，呐喊，随着他的话，泉水一点点消散，连同两仪玄玉蛟的尸体，一同不见。
但灵书仍像是发了狂般，双手抱着头，腰间的酒壶随着动作咕噜噜滚了下去。
“阿叔！”
意识深处突然传来了杳无音的呼喊，灵书似乎愣了一秒，眸中闪过几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很快，几乎要捕捉不到。
“阿叔，快回来！”
【阿叔，阿叔，给窝发发……】
“阿叔，你怎么了？！”
【阿叔，发发的爹爹呢？】
“灵书，回来！”
【阿叔，发发害怕！】
“莫要怕，阿叔……很快，就回来……带着发发的爹爹……”
唇边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灵书只觉头疼的快要炸掉，记忆绕成了一团，一时是模糊的小奶娃歪歪扭扭地跟在他身后，一时是死气沉沉，暗无天日的修罗域，一时又是笑靥如花的少女。
……好疼。
“奉吾之命，速归！”
厉喝在耳侧响起，灵书彻底失了神智，下一瞬便不受控制地躺在了空间中。
“阿叔！”
杳无音冲过去，柳眉紧蹙。灵书半睁着眸，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虚影，他勾了勾唇，勉力说道:“小发发，阿叔……回来啦。”
“……什么？”杳无音喃喃出声，躺在地上的灵却没了声响。
狐之之看了眼灵书，又侧头看向谢凛忱，最后视线落在似乎有些呆怔的杳无音身上，小小声嘤了一声，温顺地把脑袋凑了过去，蹭了蹭少女的膝头
柔软的触感似乎在安慰，杳无音回过神，指尖迅速抬起，灵力不要钱似的灌进灵书的体内，终于在脸色愈发苍白时，她停下了动作。
“没什么大事，只是体内的灵力被全部消耗了……阿叔做了什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侧过头，费解地看着变大一倍不止的湖水，“还有，这些都是什么？”
杳无音凑上前，低头看向湖水，有些微妙地发现这湖好似与之前有些不同，只是区别究竟在哪儿，她暂时还分辨不出来。
这边思忖着，那边杳无音又飞到了小莲花旁，刚刚还不停颤抖地小莲花此时安稳的不像话，若不是湖面上还飘着一层莲瓣，杳无音还真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看来一切只能等阿叔恢复过来后再问了。
杳无音敛下眸，掩去了眼底的忧虑，她转头去查看堆成了一座小山的血肉，觑见那一片狼藉时，沉默了几秒。
若是没猜错，这是两仪玄玉蛟的尸体？？
难道阿叔就是因为这个才耗尽了灵力吗？这一想法刚出现就被杳无音否认了，灵书如今不过元婴修为，怎么可能打得过九级魔兽，所以这其中肯定是借助了什么外力。
杳无音更倾向于是那古怪泉水的力量。
“音音，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思绪戛然而止，杳无音低眼，将狐之之捞进怀里，沉声道:“可以出去，但是——”
狐之之一抖。
杳无音眨眨眼，“但是不知道会出现在哪里。”
这泉水太过古怪，若是运气好，他们还在青云森林，但若是运气不好……谁知道会出现在哪里。
杳无音进入空间后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看不见但摸得着的存在，不会被人发现，但还是存在着的，当初落入江萧府，便是运气好了。
抿了抿唇，杳无音在心底轻叹一声，闭上眼暗自祈祷:希望这次的运气还能好一些罢。
这般想着，待她睁开眼时已然从空间里出来了，视线恢复的那一瞬，杳无音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破败至极的小院，歪歪扭扭的木门上还挂着一张残破不全的蜘蛛网，至于为什么残破不全……
杳无音无奈地抬手抹掉黏在狐之之脸上的蜘蛛网，轻声安抚着炸毛的小狐狸，“意外，意外。”
狐之之委屈撇嘴。
“……果然运气不会一直好啊。”杳无音扶额，双眼发直，喃喃自语道。
不仅没有在青云森林，更是出现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院，这让她去哪里寻人救治谢凛忱。
谢凛忱受的伤太重，光是极品回春丹根本没用，他需要更高级的炼药师。
可是在这里，她要怎么办？
“谁？”
耳尖微动，杳无音警觉侧头，刚刚的一瞬间，她分明察觉到了外人的气息。
“敢问来者何人？”杳无音抿唇，小心试探。
“一个筑基的小丫头？”
等了半晌，杳无音终于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她抿着唇，眉梢微挑，“不知前辈是何人物？”
“小丫头，你还没资格询问老夫的名讳。”似笑非笑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在耳侧，杳无音一惊，心下悚然。
好强大的实力！
“倒是你……老夫反而有些好奇，”身后响起脚步声，杳无音微怔，迅速转过身，随即视线中便多了一个人影。
老者正穿着与这小院子毫无违和感的一身破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口中的兴味格外明显，“一个筑基的小丫头，是怎么通过层层守卫混进我临洛府的？”
临洛府？！
杳无音面上无甚反应，心下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她居然来到了临洛府？？
好消息是她还在青云城内，坏消息是她进入了那群西边散修的地盘。
西域大多是散修，尤以临洛府出名，听说临洛府中人物个个修为极高，实力深不可测。
“嗯？”
觑见杳无音半晌不说话，老者挑了挑眉，似是失了兴味，眸中悄然多了几缕杀机，“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遭了！
杳无音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急急往后退了几步，“晚辈乃是青云宗——”
临洛府虽从未表明追随青云宗，但也从未显露过敌意，不管怎样，她要先表明自己青云宗弟子身份，至于后面的，待她编好再——“小丫头反应力不错。”
老者打断杳无音的话，指尖微屈，眸光闪动，唇边勾着恶劣的笑，“但是下一击，你能挡的住吗？”
“叽！不准伤害音音！”
狐之之彻底怒了，两条尾巴疯长，琥珀色的瞳孔竖起，尽数变为赤色，危险而又冷漠。
“哦？”老者被狐之之奇特的模样引起了兴趣，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道:“原来是妖狐的血脉啊。”
“看来老夫今日，还要手刃妖狐呢。”
“之之，退后！”
杳无音下意识呐喊出声，眼前人给她的威压太过强大，隐隐约约有执法长老的气势，也就是说眼前人最起码也是一位合体期大能。
抿了抿唇，杳无音眼底闪过几丝厌恶与烦闷，为什么她的实力这么低，若是修为再强些……
拳头紧握，缠在腕上的慕姝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杳无音低眸，心中升起几丝决绝。
看眼前情况这人是听不得她解释了，在如此强大的实力前，她也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那还不如，拼死搏一搏。
“小丫头生气了？”
察觉到杳无音气势的转换，老者满脸戏谑，一只手就把狐之之制裁住，不像要杀了它，更像在逗它玩。
但杳无音和狐之之都知道这人是动了杀心的。
“慕姝，上！”
现在灵书昏迷，狐之之被抓住，她能靠的只有慕姝，杳无音冷静分析道。
慕姝有灵，不需要她控制，已经自己冲了上去。
那么今日，要么死，要么活。
杳无音死死抿着唇，满脸决绝地看着老者。
“慢着，你这剑——从哪里来的？”
已经在蓄力的杳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