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端妃伤逝
“算了，谁都知道，你们这些太医咬文嚼字起来，可是不输给前头的文人相公。可今时不同往日，本宫不耐烦听，只一句话，端姐姐身体弱我们都知道。可隆冬都好好的过了，怎么眼瞅着立春反而倒不好了？更不要说太后恩典，端康贵太妃这里一向是日日平安脉，昨儿都一个个的说没事，今儿就说什么来者不善，感染时疫也没这快？”德太妃倒是很快平静下来，一句一句逼问道。
我听着暗暗击节称赞，别看德母妃平日里温和，一出手就能抓到点子上。容不得人混淆。
“娘娘容禀，昨日不是臣来号脉。“孟士信苦笑着说了一句，但是看见德母妃眉毛一挑，赶紧道：“但是陈老院副的脉案臣也看过，确实没问题。可是娘娘可曾留意，每个太医在脉案最后写的都是”五内皆弱，静养为上。”贵太妃早年妇科上亏损太大，不知为何后来也没有好好保养，根上已经出了问题。所以她身体本来就比一般人弱很多，年轻时候静养着倒看不出多大差别。可中年之后却衰竭的厉害，很多平常人看来的小事，如生了场气，吹了寒风，都可能成为致病，甚至丧命的契机。”
我听到“丧命”一词，心下更慌，近乎失态道：“庸医，你胡说.”
“怀淑，慎言。”外面远远传来了威严清亮的声音，听得我顿时不敢再说话，院内宫人也皆尽退开，让出主道。太后扶着金鎏楠木拐杖走了进来。我忙扶起德母妃，一同见礼。
太后闻的我的声音，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我虽是垂头没有与她目光对接。但是依然能感受到被审视的凌厉，心头“嗖”地一紧，在她手底下十几年，从没有被她这样注视过。赶紧寻思最近有什么事触及到她了不成，我可没有作死到找她不痛快的地步。
不提我在这边神游，太后已经收回来她的目光，问道:“贵太妃现在如何，可清醒了？”显然是对孟士信说的。
孟士信道:“太妃娘娘情况已经初步稳定，但是还处于昏迷之中。”
“那姐姐何时能清醒过来？”
“这，如果不出意外，三日之内可当清醒。”
太后缓了一缓，对这样的回答还算满意。德母妃却有些火气，难得沉不住气道:“娘娘，端姐姐情势这样不好，还是请温太医回来看看吧。毕竟他也曾为姐姐调理多年。”
温实初，我听的一动，现任太医院判卫临的授业恩师，据说在乾元初年主诊了肆虐全国的瘟疫。后来虽然涉及后宫腌赞退隐为今上的生母昭惠太后守灵，不在涉足宫廷。但是太后对他仍然推崇直至，想必是有大本事的人。来医治端母妃定是极好的。
谁知太后却摇摇头，道:“温大人守梓宫多年，医术再好也必然生疏了。何况术业有专攻，气疾一科他未必强的过孟太医。”
太后既然反对，这一岔自然是不比再提了。随后母妃和几位老太嫔纷纷联袂赶来，大家互相见礼又是一番细碎的声响。太后皱眉，道:“端贵太妃现在最应该静养，这么些人挤在这里可不会吵着姐姐。反正她也还在睡着，暂时见不着的，大家没事的就先回去。请德姐姐在这里处置一下后续事宜，如果有需要让妹妹们轮流侍候也是可以的。”
众人忙称”是”，太后看了看天色，率先扶着宫女离开，临走的时候，瞥了一眼孟士信，慢慢道:“哀家知道生死有命，太医也不能保证药到病除。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一味求自保而不全力医治主子，便是死了也不冤枉。”
孟士信一凛，赶紧答应下了。
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面忐忑着太后凌厉的审视，一面也忧虑着端母妃。虽然与她我没有和德母妃那样深的情感和感激，可毕竟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又共同经历了荀氏的事，了解了她作为女子深刻的苦难不幸。我真心希望她可以挺过去，可是听着孟太医半含半露的暗示，心里又是这么没底儿。我尚且如此，端母妃唯一的养女温仪姐姐呢，此时可收到了她养母病危的消息？
然而，温仪姐姐自从九年前出降先帝昭节妃的内侄，新科进士洛家宗子一康之后。驸马很快被点了豫章州同，关于公主是随夫上任还是留守公主府还着实让宗人府和礼部的老大人们争论了一番。最后还是端母妃心疼自己闺女，对太后进言说若是求富贵安逸，早就选择京城勋贵为驸马了。夫妻两个刚刚成亲还没有子嗣，若是固守成规分隔两地难免蹉跎公主青春。虽然皇家女儿不用看婆家脸色，但到底与公主将来不利。
拳拳母爱之心溢于言表，太后自然卖她这个面子。于是十里长亭送别鸳鸯，着实成全了一段佳话，还有些命妇因此夸赞太后心慈。不图着名声把温仪姐姐嫁给权贵高门，而是选择了洛家这种人口简单门风清正的人家，洛一康这样年少有为的上进儿郎。
欣母妃这些日子也常递折子来宫里看端母妃，可惜她的情况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少，所以也只能和母妃她们唠叨一二“端姐姐这是看得明白，咱们这些人都是填在宫里头了，孩子日子舒服才是真的舒服。别的都是虚的。”她也是有感而发，她的淑和帝姬是父皇在时定下的婚事，大驸马倒是世袭国公府的嫡出二爷，看着风光离得近，可惜五代同堂嫡系旁系十几房聚族而居。大家族的麻烦事就是公主也不能独善其身。她为了女儿好过守完了国孝就上表太后皇兄搬去公主府镇着。
母妃叹着气，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可是事分两头，豫章离京城千里远，宗人府快马加鞭的报信也要十天才能到，天寒地冻的，温仪又是个娇弱女娃子，还不知道.“
后面的话大家都说不下去了，谁也看得出来端母妃这次，恐怕真的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福太嫔避重就轻道：“姐姐不要想太多，端姐姐和温仪，有母女缘分。”
可是有的时候缘分这种东西太虚幻了，端母妃苦苦熬了半个月后，也没有等来她朝思暮想的女儿，终是在二月初五的早上，咽气离去。
她去的时候，枯瘦的手紧紧拉住太后，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太后凑过去听后，复述道：“良玉.是说温仪.”。
端母妃重重的点头，看着太后，吐尽了人生最后一口气。
太后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我第一个忍不住，哭出声来。
正章十年二月初五，皇考端贵妃薨逝，享年五十一岁。
端妃太苦，走了也好，下辈子不要再入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