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挠心
“府医来瞧过了，说是姑娘染了风寒，不过不打紧，喝几帖药就能好。”
张嬷嬷上前回了话，又仔细往沈萋萋腰后垫了个枕头，才退到一旁倒了杯暖茶奉上。
从他库房取来的凤凰单丛，只小小一杯便能让满室飘香。
这茶小姑娘们爱喝，顾庭殊却不喜，接过后只小小抿了口。
“表哥不是说要陪太子殿下去云台山么？”
见他坐下后久不言语，沈萋萋犹豫了一番，才小声问了句。
“没谈拢，不去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没谈拢，他却没有接着说下去，沈萋萋也没敢再问。
两人都不说话，屋内温度渐渐降低，气氛有些诡异，沈萋萋拢了下衣服，朝张嬷嬷投去求救的目光。
张嬷嬷瞧是瞧见了，可却不敢动弹，低眉顺眼的，权当自己不存在。
“膝盖上的伤，上过药了没有？”
顾庭殊突然开口，让张嬷嬷心一阵一阵剧烈跳动，她险些失仪，稳住心神才小声道:
“回大少爷的话，上过药了，只是姑娘身子娇嫩，瘀血凝结不易散开，瞧着竟比昨儿更肿了。”
顾庭殊“嗯”了声，空着的手点了点腰间的牌子，深思片刻后摘下递了过去，“差人去宫里请个太医过来。”
只是跪久了起瘀而已，根本不用麻烦宫里的太医来瞧，况且他今日刚把老太太得罪了，再请太医，老太太怕是要气坏了。
“表哥，我不用……”
“过几日溯阳公主要去踏青，各家贵女都去，太子陪同，他让我把你也带上。”
不等她说完，顾庭殊把话截住，罢了轻飘飘睨了她一眼，“你适才想说什么？”
“表哥，我觉得请个太医蛮好的呀。”
刚刚屏息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姑娘，一说可以出去玩，激动得连家乡的软语都出来了。
来京都十来年，没想到她还带着江州的软调子。
顾庭殊手磨搓着茶盏，心里回旋几遍她的话，敛下的眉眼看不出情绪。
“表哥，踏青去哪里呀？”
到京都十来年，她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一次，还是两年前随老太太去庙里上香。
那时带她出去，还是因为老太太和夫人说起时，她正好去请安，撞上了便随口说把她带上。
虽只去了半日，也未曾出城，但她还是高兴了好些日子。
“京郊的桃园，不大远，一日来回正正好。”
皇家桃园，并不对外开放，府中姐妹中也只有青宁表姐去过，回府后拉着众姐妹说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不太出院，得到的消息也少之甚又，也只晓得那儿桃开时甚美。
“府里，还有哪位姐妹去啊？”
她想的简单，只是看哪位姐妹同去，那时也能做个伴。
虽说与府里姐妹都不大熟络，但与别府贵女相比，她倒是宁愿跟在众姐妹身后。
顾庭殊把凉了的茶放下，抚了抚皱了的衣袖，不紧不慢道：“已及笄的妹妹都去。”
“已及笄的……”沈萋萋喃喃了句，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低“啊”了一声，“太子要选妃了吗？”
她虽没被名师教导过，但毕竟出自江州沈家，自然笨不到哪儿去，一点她便明了。
“你不必紧张，太子明说了不会选你。”
她父母虽早忙，但沈家在江州是世家，桃李满天下，若不是不曾入世，这京都哪有人敢欺她。
见她咬着唇一副深思的模样，顾庭殊扬了下衣服，把手端放在膝上，才淡淡道：“怎么？想进东宫？”
沈萋萋疑惑地看向他，缓缓摇头，“不想。”
“只是在想，太子怎么会明说不选我？”
她在太子那儿，应该连名字都不曾被提起过的，怎么会单单拎了她出来呢。
“不想便好，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满心疑惑还没解答，他就已经甩了衣袖离去，沈萋萋张着小嘴，等连一片衣角都瞧不见了，才猛地吸口气。
“嬷嬷，我感觉心挠得慌。”
张嬷嬷上前给她掖了掖半盖着的被子，笑道：“姑娘，老奴心也挠得慌。”
“大少爷就是这么个性子，只挑自己想说的说，相处久了，姑娘也就习惯了。”
沈萋萋呆呆地说不出话，这东西还能习惯的呀？
“姑娘先喝口茶润润喉，林嬷嬷已经叫人去宫里请太医了，等开了药好好养上几日，这病和伤也就好全了。”
“到时再穿上新做的衣裳，姑娘定是众多贵女中最漂亮的。”
沈萋萋眉眼弯弯，但也没被喜悦冲昏了头，此番是让太子选妃的，她又不掺和，打扮得太冒尖，怕是要招人忌恨的。
“咱们是去看桃的，打扮得过于隆重，便失了主次了，还是按照往常那般吧。”
不让衣服压了满枝芬芳，才能算是不负美景嘛。
张嬷嬷点头，“姑娘说的极是。”
宫里的太医确实和府医不一样，开的药只用了一个晚上，喉咙就已经不沙哑了。
等初升的暖阳落在窗前，沈萋萋靠在软榻上，拿着小棒子逗鹦哥玩儿。
何嬷嬷给她膝盖上了药，才去拿了些点心过来，“这鹦哥今日倒是老实，姑娘逗着竟也不开口。”
自昨日顾庭殊来过，这鹦哥就变了性子，除了在饿了时喊叫两声，其余时间皆沉默不语。
“嬷嬷，这鹦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表哥来过，它便被吓住了。”
沈萋萋碾碎了块糕点放进去，小声说了句，显然也是怕被谁听到这话。
何嬷嬷笑着摇摇头，这下子，这鹦哥和它主子一样，也是个胆小的了。
正说着笑呢，就听到外头传来张嬷嬷的声音，何嬷嬷抬头瞧了眼，便收了药箱退到一旁。
顾庭殊带人走了进来，径直在软榻另一侧坐下，挥手让跟在身后的两人上前。
“这两个丫鬟都有些功夫在身，你先用着瞧瞧，不喜欢再另挑几个中意的。”
沈萋萋应声看去，两个丫鬟年纪与她差不多大，圆润的脸蛋红扑扑的，瞧着十分喜庆。
她悄悄收回伸直的腿，笑着应了，“表哥带来的人，定是最好的。”
“表哥用过早膳了吗？不曾用的话要不要留下一块吃？”
一早便去给她挑丫鬟，确实是没有用膳，可一会儿还要进宫，倒是挪不出时间了。
看着她带着希冀的眼，顾庭殊想了想，还是没有拂了她的好意，“现下是来不及了，我晚膳时再过来。”
只是那么随口一问，沈萋萋也没想过他会留下。
可他给了回应，虽不是现在，但也能让她喜上眉梢了。
她放下手中的小棒，直起身子朝他靠近，“表哥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做几道过来。”
府里姑娘的吃穿用都是有定数的，她又是外氏姑娘，待遇自然比不上府中的姑娘们。
若是不拿银钱给厨房，他来了吃不上称心的饭菜，岂不是太过失礼了。
府中的姑娘每月月钱不过五两，她一个表姑娘，每月只有二两，不过年节时长辈赏赐，存下来倒也算有了笔小钱。
虽吃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让厨房做几道上好的，怎么也都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