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顾庭殊起身告辞，沈萋萋并未去送，只起身站在窗前，看他身影渐渐没入黑暗。
忍了一日的泪，终究还是决堤了。
她垂着头，想哭却又害怕别人知道，只能捂着脸，只余细细的哽咽从指缝偷跑出去。
正委屈着，却突然听到一声似有若无地叹息声。
她并未抬头，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直至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盖在脑袋上。
暖意不断侵袭，沈萋萋终是没能坚持住，一头扎进对方怀里，放肆地哭出声。
“表哥，他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接我。”
“我以为他们不要我了，我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即便他们不要我了，我也能过得很好。”
“可他们却突然出现了，预兆地来了，言语间皆是关爱，他们在告诉我他们是疼爱我的。”
“可为什么他们那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不给我一封书信，不给我一丁丁消息。”
“陛下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决定。”
“犬戎近来小动作频出，南疆也蠢蠢欲动。”
“好一个劝和。”
上朝时，果然如同他们预料的那般，战报呈上来时，底下皆无人敢发声。
“是，侯爷！”
“表哥，我好难过，我已经努力接受了现状，为什么他们一出现，就要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我一切从头来过。”
东宫里，沐承泽在书房里踱了无数圈，才终于等到顾庭殊。
隔着一道屏风，只能隐约见到里头的人影，十一低下头，屏住呼吸生怕惊扰里头的人。
明明说好回来之后就给他指婚的，可如今看来，他的婚事还得往后推。
“犬戎与南疆大肆招兵，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尔等意欲何为？是战还是谈和？”
“东南西北皆有外邦蠢蠢欲动，各跑将领皆守在边疆，傅屠在对抗海寇，如今能带兵的，阿殊，就真的只有你了。”
他身为太子，原本是要以身作则，为子民而战的，可他若走了，京都就只能拱手让给他人了。
元帝并不看他，又指了三皇子出来，“老三你说说。”
她哭得太久，眼周和鼻子都是红红的，眼尾因为被泪水浸润太久，似乎已经伤着了。
四皇子站出来，双手拜过，“回父皇，儿臣主张劝和。”
“不听话，打服了便是，若是不服，打死了便是。”
顾庭殊把她抱回床上，唤人端来一盆冷水，他沾湿帕子后替她敷着眼睛。
“表哥，我难受，我好难受。”
“若是真要起兵，阿殊，你……”
每日就只晓得缩在自己宫里赏看月，无聊了便学人斗蛐蛐，一点儿皇室子弟的样子都没有。
“殿下急着召见，所为何事？”
“朕要听你说。”
这一出口，可把元帝气得不轻，他这么多儿子里头，就只有这个老三最胆小愚钝了。
她脸皮薄，若是与她提及哭鼻子一事，她肯定不敢见人了。
沈萋萋并没有他预期那般，哭累了就会停下，等他发现时，怀里的人早就哭晕过去了。
“老四你说，是战还是劝和？”
她极为委屈，一句句控诉，即便言语已经不清，却依旧不肯停下来。
犬戎每年秋收后都要越界抢夺，前几年被打退后求和，约定好十年不动兵，这才过了几年，就打算毁约了。
“殿下，这是臣的职责。”
金宝银宝屈膝应下，待顾庭殊带着人离开，她们对视一眼，才踮着脚进了屋。
“镇北侯，你来说说，是劝和还是打。”
床上的人还在抽噎，顾庭殊并不想动，可也知道如果不是有急事，对方也不会在深夜召见。
临行前，顾庭殊深深看了眼沈萋萋，背着手出了门。
元帝掀了下眼皮，冷静地扫视着下面的人，冷笑一声。
“父皇应当已经知晓了，明日他肯定会提及。”
“照顾好姑娘，今日之前不许提，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进这个院子。”
胸口一片温热，顾庭殊知道那是她宣泄出的泪水。
又随口问了几个，待到的都是劝和。
“侯爷，太子殿下召见。”
“父皇，此等大事，儿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大哥是太子，理应由他来说。”
起兵一事并不是开玩笑，他们都知道会有多危险，因为还没有落实前，就已经开始讨论起来了。
此话一出，有些老臣似乎有了意见，可左右偷偷看了眼，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元帝坐在上首，对他们的小动作了如指掌，他轻敲着龙椅，转开眼神。
“陛下可知晓了？”
“为什么他们要突然出现，为什么他们要接我回去，为什么呀。”
“国库亏不亏空，你倒是清楚得很。”
再看她，明明已经晕了过去，可却还是时不时抽噎一声。
他没有开口，只是抱紧了她，任由她把所有委屈宣泄殆尽。
“如今攀州水患，国库亏空，实在不宜动武。”
十一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直到侍卫一次又一次来禀，才提着心进来。
他们泱泱大国，竟然还怕了那些个弹丸小国。
那些个劝和，并不是因为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在害怕，害怕动武的话，被选中领兵的是他们。
巴掌大的地方，若是不是地势实在难行，他早把那些地方踏平了。
犬戎并不可怕，南疆也不是多难打，只是依探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二族怕是要联手了。
顾庭殊理解他的欲言又止，“若我离京，记得照顾好她。”
沐承泽招手让他过去，示意他看刚呈上来的密报。
他的儿子，若是都有这样的胆量，这天下何愁抓不牢。
他要留在京都，以防有人为了登上那个位置，而不顾万千子民性命。
短短十七个字，却极合元帝的心。
这场仗打赢了最好，若是打不赢，可就彻底和皇位无缘了。
哼，都是一群眼高手低的东西，好在他一开始就选好了继承人，若不然，怕是要当场气死。
“镇北侯既这么说，那么这仗，就由镇北侯封帅吧。”
元帝下旨下得干脆，为了抢占先机，他直接赐了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