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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5章 辱人太甚
    五月之后,热得人恨不能将身上的皮都脱了,蝉聒噪得令人厌恶,青石板、水泥板上热气腾腾,视线在这里都隐隐扭曲。
    这种光学扭曲现象,称为蜃景,即海市蜃楼的微缩版本。
    连范老石都顾不上定远将军的仪态,于黄昏搬了把铁大壮赠送的藤椅,半躺在柿树下纳凉。
    按说,即便不在屋内洒水,置冰的效果也不错,范铮也从司农寺上林署采买了一些冰块。
    虽说上林令库丰是旧相识,范铮却犯不上因此为难他,又不是出不起钱。
    上林署的囤冰,并不只是供应太极宫、东宫,在规划之余也部分售卖给王公贵族,以弥补拨付的经费不足。
    没法,守着上林苑偌大的地盘,什么都要钱,库丰也常常寅吃卯粮,总得捞点进账补一补。
    问题在于,范老石这老人家竟称不能与冰共处一室,会筋骨痛,这就无奈了。
    “随便他!让他外头喂蚊子去!”
    元鸾没好气地呸了一口。
    一眼望去,高文傻眼,明明薛万彻的战马还有半里之遥啊,你们哭耶喊娘的逃窜是为何?
    贞观天子当年的亲征,摧毁的不仅是高句丽的防御,还有他们谜之自信。
    耶耶右卫将军,岂是你能辱及的!
    这一马鞭,虽是抽到细鳞甲上,却将裴行方的脸抽到地上了!
    元鸾笑道:“这就是他阿娘教得好呀!”
    该死!
    怒吼一声,裴行方一夹马腹,向右侧攻去。
    于是,薛万彻的一千步卒都没来得及赶上去,五百骑已经砍瓜切菜。
    丑归丑,这可是元鸾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三万人马齐齐整整,分成两阵,各踞左右。
    对此时的高句丽而言,泊灼城是封锁鸭绿水的要塞,若真有失,平壤将随时随地处于唐军的威胁下。
    范铮呵呵笑了:“大郎竟看得懂《公羊春秋》?”
    裴行方血涌上头。
    香、药两不误。
    真个是强爹胜祖,范铮当年读书时,看到大段的排比句,顿时昏昏欲睡。
    故而,天天描眉绘彩、把自己弄得比小娘子还小娘子的人,是绝对负荷不起这消耗的。
    不能怪裴行方谨慎,实在是他们青丘道军除了水师,能陆战的府兵就万人左右。
    范氏那不晓得处于何处的祖坟,应该为范百里冒出几缕青烟了吧?
    杜笙霞抿嘴笑了:“阿姑谬赞了,真没人教过二郎这么说。”
    薛万彻怒瞪豹眼,一马鞭抽到裴行方肩头:“懦夫!一汉战五胡你不知道吗?耶耶还嫌人太多了!”
    这就更难得了,证明范鸣谦是真的心疼他耶耶。
    骂归骂,元鸾还是让防閤围绕范老石布了一圈艾草慢慢焚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香囊挂到自家汉子脖子上。
    香囊的作用,除了让身上有香味,对驱蚊虫也有一定效果。
    就这,阵斩所夫孙时也折了近千人手。
    高文才想起,自己收拢了不少所夫孙的溃兵。
    李世勣、牛进达、薛仁贵诸将的多番攻击,让他们早就没了信心。
    高文策马欲战,却听得身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薛大虫来了!就是他,三回合斩了所夫孙城主!”
    范老石扯了块不大的布搭在肚子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皮肤上渗出汗丝,根本不在意烟雾的气味。
    偏偏薛万彻斩所夫孙的战绩,压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薛万彻的暴喝更让他们心头震颤。
    昔年对抗大隋的骄傲,在大唐面前脆弱得像一张土纸。
    酷热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刈麦、晒谷是顺畅无比。
    香囊之内,多是至各家药行采买预制好的药囊。
    他们怯了也不打紧,你跟着打顺风仗就是,尖叫个什么劲?
    “耶耶薛万彻!高句丽将,拿人头来!”
    若非武艺不如人,真想一槊刺死这无礼匹夫!
    呃,范铮当年要想到这个法子,不说贡举明经,贡举进士也应该没问题……的吧?
    读书不同于作弊,会就是会,没开窍就是没开窍,半分不由人。
    “总管,敌军人多势众,我军不若合力攻击一路。”
    打仗,最苦最累是步卒,负着四十斤的步兵甲,提着木枪冲锋,体力消耗是惊人的。
    公羊高叙事,诠释是比较到位的,奈何其时范铮不好学。
    “耶耶,屋里凉快,进来呀!”
    范百里认真道:“先看一遍,不懂之处标记,请先生释之,然后再对照之前的想法。”
    一个华容开国县侯府内最奇怪的事实出现了:任凭范铮身为三品、爵封县侯,也没人认为祖坟上冒青烟,偏偏范百里认真读点书就公认祖坟上冒青烟。
    没办法,总不能让汉子带一身红包回来吧?
    扯弹弓打鸟、下沟渠摸鱼虾,才是范铮的最爱。
    这个时节,要是来上一场雨,会让无数人家痛哭的。
    薛万彻咆哮一声,率五百铁骑冲锋,一千步卒努力地跟上。
    范老石咧嘴笑了:“乖孙孙心疼耶耶了,哈哈,好。耶耶吹不得冷风,筋骨痛,在外头纳凉就好。”
    六月,仓曹、民曹出动,开始征收租庸调、义仓粮、公廨田所获、诸官职田所得。
    随后,司士参军子辽率各村、里、坊庶民,疏通各处引水沟渠。
    ——
    九月,高句丽大将高文统乌骨城、安地城诸城兵马三万增援泊灼城。
    范百里沉稳地放下《公羊春秋》,颔首道:“我可以作证,没人教过阿弟这么说话。”
    “耶耶只要五百马军、一千步卒足矣!其余人手归你,若不能破敌,提头来见!”
    战争,讲谋略、讲补给、讲强弱,但更讲士气。
    溃兵这个群体,是不堪大用的,士气早就稀烂,面对凶恶的薛万彻,竟是未战先怯。
    副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献策。
    有福不会享,贱的!
    高文还没反应过来,战马的缰绳已为亲卫所执,马头掉转。
    范鸣谦立于门槛内,努力地招手。
    失去了士气的军队,连猪都不如,猪还知道逼急了回头拱一下呢。
    裴行方率军厮杀正酣,忽见高句丽军丢盔弃甲,大纛扔了满地,顾不上吃惊,赶紧挥军掩杀。
    好吧,裴行方承认,薛万彻或许是正确的,但他的做派,辱人太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