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贞观长安小坊正 > 第543章 态度问题
    两个娃儿早被卫无忌带去安歇了,堂屋内只余范家四个大人。
    “够笨的。”
    范老石有椅子不坐,依旧蹲地上,看范铮的眼神犹如看瓜皮。
    与范老石这种老江湖相比,范铮自是幼稚得可笑。
    “元来”一入侯府,范老石便看出了他的伪装。
    当然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范老石懒得去想。
    御赐的人,藏着这样那样的隐私,偏偏范老石根本不在乎。
    “你好生看看,中官与常人相比,缺失了物件,走路姿势是不同的。瓜娃子!”
    范老石嫌弃地看了范铮一眼,便自去安歇了。
    杜笙霞无奈地笑了:“想也没用,放宽心吧。”
    “再说,姐姐也蛮可怜的,帮帮吧。”
    杜笙霞与濮王妃阎婉是世交,还是不顾忌身份差异的那种,故而对李泰一家子颇为同情。
    以前是没有能力相帮,可现在不是机会来了么?
    就是这风险来得太大了啊!
    侯府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个巨浪过来就得沉没。
    偏偏,范铮还无力扭转扁舟的方向。
    元鸾起身,眉眼中透着一丝智慧:“不过是区区风险,能比得上当年死中求活么?”
    “心莫乱,又不是没有活路。府中只当不知他的身份,走一步是一步。”
    “至少,那位不能看着他最宠爱的孙儿……”
    也只能如此了。
    ——
    陆甲生在前、陆乙生在后,迈步踏入侯府。
    兄弟二人面貌相近,气度却迥异。
    陆甲生威严了许多,即便是着一身布衣,手一负、肚一腆、鼻孔里冷哼一声,素不相识的庶民也知道是个官人。
    简而言之:官气逼人。
    当然,还可以再简的。
    陆乙生壮实,身上略带凶悍气息,应该是管纸坊养出的气势。
    毕竟,纸坊里基本是敦化坊民,若无事可跟你东拉西扯一天,就是偷奸耍滑,不凶一点压不住。
    偷奸耍滑这弊病,跟贫富贵贱一点关系没有,纯看人品。
    陆飞甲跟在后头,笑嘻嘻地提着一篮饼子进来:“范百里、范鸣谦,吃太后饼呀!”
    娃儿们在一旁吃着小食,不住地叽叽喳喳,陆飞甲笑着说被蒋乾先生打了手板心;
    陆甲生兄弟与范铮饮着滚烫的茶汤,舒去身上的寒意。
    “一眨眼,我当这坊正也好几年了。”陆甲生感慨道。“坊中大小事务,可是越来越多,渐渐跑不过来咯。”
    “一来是敦化坊需要增加坊丁,县衙那里你说话应该更容易些;二来,我是想辞了这坊正,让我家二郎试试。”
    好嘛,一个坊正的位置,给陆甲生弄得仿佛家族式传承。
    然而帮亲不帮理,范铮于此举双手赞成。
    陆乙生上任,对敦化坊的事务熟悉,不用上手磨合,有着天然的便利。
    且陆乙生为范铮当了多年的庶仆,相互间的秉性都了解得透澈,有足够的信任度。
    “你这肚腩,搞得跟怀胎八月似的,当然是跑不动了。二郎接手,我自是放心,万年县那里,本官自会招呼。”
    不得不嘲笑一句,哪怕累成狗,陆甲生的肚腩还是越来越鼓,哪怕是忍饥也瘦不下去。
    “坊丁就麻烦了,衙门能认的只有二人,坊中可以自雇虾蟆更夫,不能省租庸调,只得出钱了。”
    好在敦化坊家底厚,即便是以更夫名义雇佣人手也无所谓。
    反正只能是知根知底的敦化坊民应召。
    “酒坊这头,我会十万分小心,谁想搞事,从本官尸体上踏过去!”
    陆甲生拍着胸膛,豪迈地夸口。
    范铮摆手:“不兴说这些胡话。真遇事,命要紧,有仇以后再报。”
    陆甲生絮絮叨叨地向范铮展示了他的成就。
    酒坊的器皿,除了锅灶之类没法移动、拆卸的,陆甲生全部换成了可以快速拆解、彻底摧毁的家当,能在外人强闯之前彻底掩盖痕迹。
    纸坊的一些关键位置,陆乙生照猫画大虫,也用上了这种技艺。
    范铮听得挑眉:“宣德郎牛皮!这样一来,作坊的技艺不怕人抄袭了。”
    陆甲生得意地笑了,然后再提商州商洛县竹林关的竹子问题。
    因为是长途运输,商贾不可能一筒筒竹子运来,占地方嘛。
    先将青竹剖成竹板,一车就能多拉倍余的份量。
    然而这也有一点问题,竹板运送的几天时间,会略微脱水,导致试制纸时多调了不少配方。
    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细节,往往是影响成败的关键。
    要说成本,多少还是较从司竹监取竹子高了那么一点,倒也还能承受。
    真到了无利可图,范铮自然就会关闭纸坊。
    香坊是孙九管事,据说倒是没敢动手动脚,就是时不时会说几句让寡妇心头乱跳的话,然后被卫无忌一手拧耳、一手砖头给镇压了。
    范铮忍不住大笑,板砖师太威名依旧,孙九这浪荡货终于套上了笼头。
    要不然,敦化坊第一骚可是让范铮拜服的。
    香坊二掌柜是铁小壮的舅子,虽中男却威信足够,管得立政坊一帮婆娘、中男女服服帖帖。
    一句话,他姐夫是五品左郎将、姐姐是县君,就问你服不服!
    香坊、兽炭作坊其实没啥技术含量,就是胜在渠道与原料的便利,谁爱争只管争。
    老实说,不是为了安置多余的劳力,兽炭作坊范铮都不太乐意开下去。
    相对而言,水泥作坊挣的可比这两个作坊多多了。
    得益于范铮任雍州别驾,京畿县衙门或与衙门有瓜葛的商贾,多多少少都撇了几单石板,换成了水泥板。
    采买多少是能力问题,采买与否是态度问题。
    范铮知道了,也只能苦笑。
    说不上奉承,这只是下属给上官的一点颜面,在合理的范围内,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方法,双方都有实惠,任你御史台怎地弹劾也弹不动。
    若说受损,大约也就石板商贾少了一丁点买卖,也无所谓了。
    难道区区商贾,还敢与官人争执?
    范铮若是再说几句“不必如此”,估计京畿县还得再追加几单。
    有些话,它就得反着听。
    这风气,不是范铮一人能扭转的,范铮能做的,只是尽量不推波助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