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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3章 发妆酒
    执衣从官厨中端来饭菜,垂手立于旁。
    这个规矩,以前是没有的,在少华楼之事后,雷七特意加了这一条。
    说起来有些过分,可在刺史的安危面前,任何理由都得退后。
    老实说,要不是雷七他们经验丰富,都想来一个进食先尝了。
    至于合不合法理,呵呵,还真有不少王公大臣就这么干的,怎么了?
    除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谁不惜命?
    若有丝毫不良反应,执衣少不了州狱走一趟。
    范百里吃了一嘴菜肴,微微摇头,这与在长安城的吃食也没太大区别啊!
    没法子,华州本身就没太多特色饮食,大刀汤饼味道的差异也并不是太大。
    范鸣谦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羹,掺杂了肉末、胡萝卜薄片那种,是汤仪典特意吩咐食手做的。
    看不出来,汤仪典这厮养娃儿还很有一套。
    “阿耶怎么没来?”
    范铮看向元鸾。
    元鸾一脸的不那:“你还不知道他那暴脾气?头一天,定远将军府乌头门上,才刚刚悬了一把华发。”
    哎,这一家子的脾气都不太好呀!
    用脚趾头都能推算出来,阿耶行了一把当年勾当,没取人性命,只是断发为戒。
    断就断了吧,你给人髡发都没得说,悬乌头门这操作,硬是风骚得紧。
    稍稍有点犯忌讳,然朝廷要重用范铮一天,就不能因此罪了范老石,只能两眼一抹,装没看到。
    反正事出有因,就算你两家扯平了。
    据说,某人府上轰盆打甑,后来请一名阿师(僧人俗称)来了一趟,然后便称病不出。
    范铮了然,一定是阿耶的髡发手艺不过关,给人弄成马啃头了。
    让雷十三他们多数人随家眷至郑县,除了有保护范铮之意,亦有让家眷避开、方便两家放手一搏的架势。
    唬不唬人不好说,至少长安城清静了许多,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甚至亲临敦化坊,与范老石像庄户人家的老汉,蹲在坊门前闲扯了半天。
    范老石这号人,其实挺单纯的,就是想一家子好好守着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莫惹他,他就人畜无害;
    惹了他,莫怪他生死相搏。
    一句话总结,典型的关中汉子性格。
    家人相聚,温情自不必说,还好次日是休沐日,范铮不必担心误事。
    帐初升,范某扶腰起。
    啧啧,没有练叉腰肌的弊端,就在这里啊!
    简单洗漱,范铮瞠目结舌地看到,慵懒梳妆的杜笙霞,一手提个小酒坛,开口就灌了不少。
    “兀那婆娘,竟敢偷酒喝!”
    范铮戟指轻喝。
    杜笙霞笑了:“这是发妆酒,一饮软发,二饮贮颜。”
    发妆酒不是某种特定的酒名,指的是梳妆时饮的酒,柳永的词与李贺略提及,可考的出处是《变文集》卷二《韩擒虎话本》。
    也不晓得,杜笙霞从哪里学了这些里胡哨的东西。
    唐朝的酒,度数普遍低,起床喝一点倒也无所谓。
    像后世那些接近酒精的烈酒,或者索性是工业酒精,不要命你就喝吧。
    一些集镇上,总有一些人大清早就喝,喝到走路歪歪倒倒,甚至吃一块豆腐就能下一天的酒,却是过头了。
    早膳是筋道的大刀汤饼,用料依各自口味施放。
    “阿耶,这汤饼为什么叫这奇怪的名字?”
    范百里吸溜一口,喝了一口热汤,满意地摸着微凸的小肚皮。
    范铮没太研究这个,目光移向一名执衣,执衣立刻开口:“衙内容禀,这大刀汤饼得名,是因切汤饼的刀重达十八斤,还得将汤饼切成韭叶细。”
    “这是华阴县盛行的吃食,薄、软、细、长、筋,寻常人家节日、待客常食。”
    范鸣谦待元鸾喂完最后一口,以汗巾擦嘴,才露出了笑容:“好吃。”
    与门司(门子)招呼了一声,一身常服的范铮,引着范百里、范鸣谦、杜笙霞、元鸾,信步在郑县街头走走。
    雷七等人或明或暗跟随,两名口舌便给的执衣在前头开道。
    “说到郑县,社火有高跷、芯子、蹦鼓、旱船、走马、焰火。”
    执衣津津乐道。
    饶是杜笙霞见多识广,也忍不住问道:“啥是芯子?”
    执衣笑眯眯地回应:“回夫人,芯子嘛,就是一根铁柱。不用时一二壮汉背芯子而行,用时数名壮汉立起芯杆,由经过操练的娃儿、中男立于芯顶演戏。”
    范百里兄弟闻言欢笑,杜笙霞却面现不忍。
    所有立于高处的活动,风险都不小,即便以后世的条件也免不了伤亡,何况是条件简陋的唐朝。
    虽不忍,却无言。
    许多人为了一口吃食、为了露一露脸,甘愿冒这风险,且这还是郑县民俗,如何阻拦?
    一指少华楼,执衣笑道:“裹饭家的膳食没乃个(什么)特色,里头的皮影戏却是天下一绝。”
    “天下皮影出华州,华州皮影出郑县。”
    “汉武帝钟爱李夫人,李夫人死后,方士李少翁以华州皮影现李夫人之姿,始现于世。”
    这说法,与《史记·孝武本纪》略有差异,书上是王夫人。
    这也是古代最大的娱乐之一了。
    咳咳,价值观绝对正确。
    地动山摇,高娘子肥手舞细帕出来,面上的铅粉厚得能挡刀,走一步还往地上飘落一层。
    “哟,使君驾到,蓬荜生辉啊!这是太夫人、夫人、衙内吧?快,里面正演着皮影呢。”
    冷不防炸雷似的声音在少华楼中响起,幸好隔了一段距离,没那么吓人。
    饶是如此,范鸣谦还是往杜笙霞怀里钻了钻。
    高娘子尴尬地笑了:“我家是老腔,唱的是楚汉争霸那一段,声音粗犷、气势激昂,方才那喝声是满台吼。”
    后世人厌倦战乱,专唱战争的老腔皮影渐渐没落,宛转细腻的碗碗腔成了主流。
    范百里兴奋地挥舞木刀:“阿耶,看戏!”
    范铮看了范鸣谦一眼:“二郎,大郎要看戏,你去不去?阿耶娘抱着可好?”
    范鸣谦犹豫了一下,再听得一声满台吼,觉得并非那么害怕,终于点头。
    有心理准备与没心理准备,听到巨响时,反应还真是天差地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