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贞观长安小坊正 > 第467章 一把火
    州衙看似忙碌,都是在假忙。
    总共才下辖二县,具体政令多由郑县、华阴县执行,就算你下一些昏庸害民的政令,也可能被县令驳回。
    所以,能忙到哪里去?
    县衙累如狗,州衙把手袖。
    越往上走越清闲。
    汤仪典在治中位置上,虽改动不大,却也让两县令脑壳大了许多。
    一道汤仪典授意、经由民曹发布的政令,让两县防两华山的落石、维护上山的道路,不是无事生非,却着实让人挠头。
    两华山,是指华阴县的太华山、郑县的少华山,两山对峙,有“一斧劈开两华山”的说法,后衍生劈山救母的故事。
    太华山,省称太山、华山,最早于春秋文献称为华山,“西岳”之称源于《尔雅·释山》,以险峻著称,在本朝因道教兴盛而在北坡开凿了一条险道,后世谓之“自古华山一条路”。
    对华山的释义,最贴切的是《山海经》: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高五千仞,广十里,远而望之,若华然,故曰华山。
    华然,大约是光采亮丽之意。
    华山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峰头,北为主峰之一云台峰,西为主峰之一莲峰,东为主峰之一朝阳峰,中为主峰之一玉女峰。
    玉女峰传说与历史上的秦国公主弄玉有关。
    云台峰有云台观,为北周道士焦道广所建,北宋陈抟又立云台观。
    有考证说中华文明的源头就是华山区域。
    少华山的主峰为三:
    东曰阜头峰,岩石几近笔直,似巨物擎天;
    西号五龙山、马岭山;
    中称少华山、独秀峰、玉女峰,明清起独据少华山之称。
    三峰紧连,南绝壁,北陡坡,整体险绝高峻。
    据说,瓦岗响马王伯当曾于少华山聚义。
    不管对瓦岗观感如何,王伯当的“忠”让人肃然。
    传说真伪且不去考证,至少说明太华山、少华山之险峻,真有一二事发者,往山里头一钻,一团府兵都未必揪得出来。
    后世某地一案,军、警、民兵三千人上阵,数日才堵住遁在山林里、手持家伙的人犯。
    所以,说这数目,真不夸张。
    汤仪典这一刀,瞬间让郑县与华阴县难受之极。
    两华山的落石好办,维护道路却需要不少役夫,万一再蹦出一两个歹人,乌纱帽难保啊!
    这一把火,是汤仪典烧的,也是范铮烧的,水准不低,却让人无法诟病。
    这,才是官斗的正常现象。
    烈日炎炎,知了聒噪,柳叶低垂,上面积了一层尘埃。
    范铮蹲沙河边上,看三十二名白直驱使牲畜,驾庆曲辕犁,为自己开垦着五顷刚刚轮换过来的常田。
    将作监还是比较给颜面的,华州请求的曲辕犁,九成拨付到位。
    十成……
    想什么好事呢?
    纵然唐朝无“漂没”一词,也实有漂没之举,只是没那么凶残罢了。
    郑县平原较多,地势低处温度也很感人,种麦子也早早学了司农寺京苑总监,就是没学了深耕熟耨法。
    汤仪典的职田中,三顷五十亩常田,也有十六名白直在耕作。
    身边的中男执衣,小心翼翼地为范铮打着油纸伞,同时奉上范铮的葫芦。
    范铮的职田在华州,可永业田是在万年县,鸡贼的范铮早已请授范百里。
    官员的永业田请授子孙,累世入仕积攒的田地数目都会吓人。
    如未请授而官员骤亡,子孙不合准请;
    袭爵者,祖、父未请授,子孙初减授封者之半。
    生活在唐朝,一天一个经营小技巧。
    范铮请授了,就是啥时候蹬腿,那五顷永业田也世代相传了。
    不懂的,被坑也就坑了。
    各行各业都有类似的小陷阱,就看各人是否看透了。
    一名年近不惑的白直交卸了犁,对范铮叉手:“使君,小人郑铲,恳请恩准将耕耨之法传出。”
    讲究人。
    这个时代,对技艺还是比较尊重的,学点啥还要个熊脸。
    本来这法子就是为了传扬天下的,范铮自然没必要藏私。
    好嘛,不报名字不知道,三十二名白直,竟然有十名姓郑。
    郑县,号称天下郑姓祖地。
    至于说郑县后来出现的名将王忠嗣与郭子仪,他们是生长在郑县,祖籍可都是太原的,太原王氏、太原郭氏。
    白直轮番过来叉手施礼。
    有此一节,范铮偶尔问点什么,郑铲他们回答得极爽利。
    关系本极好的邻庄,因为灌溉争水,两庄大打出手,竟至反目成仇,数十年不通婚;
    某姓宗祠,因为耕牛连续被盗,最后抓住盗牛贼,嫌《贞观律》的处罚太轻,动了私刑,将盗牛贼沉入沙河与渭水的交汇口。
    总之,白直认同范铮了,很多零零碎碎的消息,就会不经意地传入他的耳中,很多事情说得比衙门里的卷宗还细。
    当然了,民间口口相传的细节,它也不一定是真细节。
    撇开蓄意的谣言不谈,经历众口相传的事,罕有不变形的。
    事过一口,即加上一人的理解,信不信在少华山见到一只兔子,最后都能传成大虫?
    不管郑县具体管理得如何,总会有人略微不满意,或利益受损,或纯粹看不惯。
    范铮指了指正在饶舌的郑铲,无奈地笑了。
    “本官执掌州衙,对郑县、华阴县督管,最多也只能稍加纠正。”范铮咬了一口酸李子。“若你们对郑县所为不满,可先去县衙告状,县衙不受或驳回,才可至州衙告之。”
    “直接诉至州衙,叫越诉,告者与受者皆笞四十。”
    郑铲嘿嘿一笑,眉眼透出一丝狡黠:“使君说笑了,又没损着我家钱粮,告甚哩?就是在这里闲扯几句。”
    别学着那些教科书,一说到庄户人家就必用“淳朴”,好像不说淳朴就十恶不赦似的。
    人性千千万,哪能一个词就说完一个群体了?
    范铮当然坚信郑铲绝不会闲到告状,因为能当白直的人,多少在官吏层面上有点小关系,比老实巴交刨黄土的庶民来说,勉强算半个既得利益者,凭啥断自己的根?
    不是影响过大的事,州衙绝不会越俎代庖,这是基本原则。
    否则,令出多门,民何所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