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东厂、御史、巡抚,很多都不报忧只报喜,现在连你们几个,也希望朕只去看到新政好的一面,和只有恩赏臣子的权力,和看不到不好的一面而宽恕的权力。”
而戚继光和王锡爵倒是不动声色。
朱翊钧笑问道。
王锡爵这时忙解释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皇帝老是爱阴阳怪气,明里暗里把他怼得很是难堪。
“臣不敢瞒陛下,臣的确是这么想的。”
“你去!”
“朕说过,新政能完成七成以上,就算不错,能不接着新政害民只是未惠民,朕也能认。”
朱翊钧问起李汝华来,接着又道:“你是犯颜直谏的胆子有,得罪权贵的胆子却无啊!”
“朕听从你的谏言,不亲自去采风了!”
“陛下!”
“你依旧以你巡按御史的身份抓人杀人!”
“你这个巡按是不是也怕得罪了人,没敢查同来自中央的巡抚,只敢查一查没背景的地方官员,所以造成陕西的叛乱出现?”
“但卿可知道,朕再不来看看,就快要与行尸走肉没区别了。”
另外,唡拜也在历史上敢造反,也是敢豪赌的人,现在也佐证着李汝华劝朱翊钧停止查下去的观点。
“作为一个文臣士大夫,谁不想刑不上大夫?”
“朕不下来亲自调研,靠你们真的能行吗?”
朱翊钧说着就问道:“你们说,是也不是?”
朱翊钧只冷声问道:“怎么,地方上的豪右恶官是做的有多过分,就这么怕朕继续私访下去?”
“如此,显得臣等还有何用处?”
“既如此。”
“何不干脆直接下旨,刑不上大夫!”
“好个和光同尘!”
接着,李汝华就又举起奏本道:“另外,臣劾首辅申时行、枢相戚继光等怂恿陛下亲征,扰乱天下,居心不良,而请陛下严惩其罪!”
“照卿所言,朕的江山还真是处处刀山火海,朕是身处敌国乎?”
“起来吧!”
“陛下难在哪儿了?”
“你但凡还有颗忠心,就去替朕杀人!”
李汝华就痛声言道:“陛下,天下不缺豪赌之人啊!”
“就说说你吧,李汝华,陕西之乱的根由,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没去知道?”
朱翊钧这话让在场大臣们皆既敬服又汗颜。
李汝华回道:“陛下以一人独治天下,本就如同天下人人之仇敌,盖因天下之贼若杀陛下,则就可震动天下,毁了国运;虽有天大的祸事,但也会有天大的机遇!”
王锡爵如实回道。
李汝华突然大拜在地,哽咽着说:“您可以不顾忌自己的安危,但臣不能不顾忌,您是臣的君父啊!”
朱翊钧这时沉着脸说道。
“陛下,代天子巡狩地方是臣等职责,这些事本由臣等有钦差职责之官来做就是,纵容是臣等为此牺牲了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也觉得他是忠臣了?”
朱翊钧则转身往行在里面走去,且道:“国有忠臣,社稷之福!既然有卿等肯为朕用命,朕岂不知和光同尘,只普降恩泽耶?”
“那是因为朕知道,官僚士大夫这个整体本身就没有动力去惠民只有动力去害民,此乃人之本欲,所以能节欲不害人已经算可以了,不然,朕要是真严格追究,那可杀之人就更多了!”
“陛下!”
朱翊钧这里在听王锡爵这么说后,只呵呵一笑,然后把手臂收了回来:“朕也难!”
“卿欲表忠心,朕岂能却之?”
李汝华一时瞅向了王锡爵。
“臣只是认为,没有必要以会令君父帝祚不保的方式,来促使天下豪右尽快学会接受新礼,尽快把本国子民善待如自己子弟!”
“如果他们因此害了你性命,朕自会替你追封,如果没有害了你性命,朕只会以国士待你!”
王锡爵这时也毅然出列言道:“启奏陛下,接下来察访之事,也让臣去吧,陛下只和枢相沿途看看风光,与民同乐,并于行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即可,臣相较于枢相年轻,正适合多去看看。”
朱翊钧问后,就看向戚继光和王锡爵:“你们也说说吧。”
“朕是暴君还是仁主,皆在卿等,敢不敢忠直无畏耳!”
戚继光先拱手称是,然后说道:“陛下,李风宪所言乃忠臣之言,接下来您不宜再杀人流放人了,以免人心惶惶。”
历史上,党馨的确被中下层官兵所杀,当然。这种巡抚大员在明朝被哗变的官兵杀掉的事不只一起,这也的确能佐证李汝华的说法,的确有人敢在被逼到绝境时铤而走险。
说着,朱翊钧就道:“蓟国公,接下来,就由你随朕去见见那些耆老。”
戚继光拱手称是。
王锡爵则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顿得大权,甚至是调兵大权的他,毫无欣喜之感,只觉自己好像被天子给坑了,而且这坑是自己跳进去的。